“来了。”
祝阮阮盈盈起身,取过挂在墙上的佩剑,跟在婆子后面,朝戏台走去。
婆子有点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也没多问。
外面,傅西洲远远就看到人头攒动,有些惊了。
今日的寿宴原本是招待傅家亲朋的家宴,眼看着成了沪城名流的聚会。
这时,一小厮喊道:“傅少来了!”
一群衣着光鲜的男人女人涌过来,七嘴八舌的问道:“您真的离婚了?”
“祝小姐要上台唱戏是真的?”
他们皆为柳嫣嘴里的一出好戏而来。
“祝小姐”这个称呼让傅西洲眉头又蹙了起来,很快松开,微笑着拱拱手,“一场误会。拙荆是代我为母尽孝,各位看在我的面子上,唱得不好也不要笑话她,多谢。”
不卑不亢的一番话,加上明显大病初愈的模样,众人面面相觑,止住了调笑。
傅西洲忍着气走到傅老夫人身边,压下心底的烦躁,低声道:“母亲,下不为例。”
“你今天能不能别气我?!”傅老夫人原本红光满面,看到儿子开口就是这么一句,气就不打一处来。
戏台上,梨园班主高声报幕,熙攘的人群顿时安静下来,一双双眼带着好奇、兴味、鄙视……看了过来。
柳嫣娇笑着依偎到傅西洲身边,呵呵,贵妃醉酒的酒可是加过料的,她等着看祝阮阮在人前丑态百出。
音乐响起,柳嫣的脸色立刻就变了,这分明是——
《霸王别姬》!
原来,祝阮阮将身上最后一块玉佩给了乐师,请他们更改了曲目。
傅西洲见台上并没有霸王,脸色缓和了些。
还好祝阮阮没有在自己昏迷时,跟别的男子排练、搂抱。
“……自古常言不欺我,成败兴亡一刹那……”
祝阮阮照着记忆中跟父亲去梨园看过的片段,娓娓唱来,心里想的却是,傅西洲亦确实没欺她,直说了要享齐人之福,是她执迷不悟。
她的嗓音并不清凌还带着一丝暗哑,也别有一番滋味。
眼角眉梢俱是哀愁,轻盈的身子,有种将在戏台上飘然而去的感觉……
“妾妃若是同行,岂不牵累大王杀敌?”祝阮阮摇摇头,悲怆的揪住抽痛不止的胸口。
她若是还不离开,岂不连累傅家开枝散叶?
傅老夫人半眯着眼,听得有些入迷了。
柳嫣眸中划过一丝快意,高贵的傅少夫人,也挺有当戏子的天赋呢!
祝阮阮咽下喉头的腥味,哀唱道:“也罢!愿以君王腰间宝剑,自刎于君前,免你牵挂。”
她如他所愿,死也要死在傅家。
他会牵挂吗?
她管不着了,也不在乎了,因为,她……自由了。
祝阮阮抽出放置在一旁的佩剑,出鞘瞬间一道银光闪过,架在脖子上,诀别道:“大王啊!汉兵已掠地,四面楚歌声,君王意气尽,妾妃何聊生。”
那日,她接连失去生命中两个重要的人,哀莫大于心死。
不,是三个,傅西洲在她心里,也彻彻底底的死了!
傅西洲眼皮一跳,总觉得那把剑有些眼熟……
台下不知谁看得太入迷,竟喊出了一句霸王的台词:“妃子,不可寻此短见啊!”
乐师们一顿,心有所感的一齐看着场中的女子。
祝阮阮怆然后退几步,转而清唱起一段众人没听过的曲调:“不知不觉,时光流转又一年,?烟花为谁绚烂,今夜依旧无眠,?我轻叹……世人都沉醉窗外风景随心变幻,?叹叹叹,叹不尽相思苦忆华年。”
唱到这里,她的嘴角已经止不住的沁出血水,借着转身用袖子抹去,继续唱道:“君得见我起舞翩翩,君得见我鼓瑟绵绵,君得见我嫣然一笑醉人容颜……君不见我翠消红减,君不见我泣涕涟涟,君不见一缕青丝一生叹……”
傅西洲蓦地起身,他想起来了,故剑!是故剑啊!
故剑,意为结发之妻,贫贱不相离,富贵亦相知。
耳边响起昔日的对话——
他说:“若我有朝一日负了你,你就拿这把剑剜了我,如何?”
她回:“在那之前,我会先剜了我的心。”
此时,祝阮阮刚好也看向傅西洲,眼光却没多停留,流转而过,长长地、尖利地哀鸣:“大王,今后再不得相见了!”
这一声长啸,融入了毕生的爱恨,如杜鹃啼血,吟唱着不如归去。
傅老夫人陷入戏里,不自觉喃喃道:“《霸王别姬》里没有这句词啊……”
话音刚落,就看到身边的傅西洲疯狂地朝着台上冲去,厉声喊道:“不要——!”
银光闪过,一丛温热的血迎面喷洒到他的脸上,满目血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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