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霍大山母子没好意思住进张家明的房子了,房子里还是那次自己离开时候的样子,只是放在炕上的东西都没了。
也是,自己像是旅游一样偶尔回来一次,肯定有贪便宜的人把自己的东西全拿走了。
“我从九岁开始就住在这里,还有我一个朋友,他同样没了父母,我们就在这间穷的叮当响的房子里熬时间,却只待了短短几年就再也生活不下去了。”霍小文双眼看着光秃秃的墙壁和空荡荡的炕头,这里几乎连一张凳子都找不到。
田中神色复杂,许久才开口说话,“小文,都怪我,都怪我没能力,让你受了这么多苦。”
霍小文看着他,脑海中首先浮现的是陈天雷的脸,眼前这个男人,他的神色,他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真情,跟陈天雷第一次见自己特别像。
然后她又想到张家明,想到他看着自己那关心的表情,拥抱自己的表情。她明白,这是爱,一种流淌着相同血液的自然而然的,不求回报的爱。
她突然间被感动了,连一开始让他来的想问的事也忘了问,只说:“这里什么都没有,我们去买办点东西回来吧,以后就住在这里了。”
田中脸色不太好看起来,他其实很想说“难道你要一直住在这里,不跟我出国吗?”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村长说的有理,女儿毕竟跟自己不很熟,如果贸然说出这件事,她肯定不会同意,甚至可能因此对自己有抵触情绪。
两人走到镇上,田中小心的帮她挑选日用品和床上用品,花钱更是格外大方,五十一百的流水一样往外花。
霍小文推阻了好几次都没用,她赌气下买了很多用不上的东西,心想你不是想帮我出钱吗?我就让你花个够。
心里生气,可是见着田中满头大汗的抗着东西她还是心软了,把心里的怨气也说了出来:“你别总想着用钱来弥补我,我讨厌这样的方式,而且过去的已经过去了,我也不要你弥补什么。”
田中这才惊醒,像小孩子做错事一样跟她道歉,连忙说下次不会了,我一定改。
霍小文不禁扑哧一声笑出来,随即想到了什么,帮他卸下东西,说休息一下。
等他擦干了额头的汗水,她问:“现在你能告诉我,为什么明明你才是我亲爸,为什么我一直住在霍大山家了吧!”
田中显出尴尬的神色,同时他也知道这件事非说出来不可。
他扫了周围一眼,马路上并没有多少人,更没有一直盯着这边看,他才放心的说开来。
“事情还得从多年前说起正是敢闯敢拼的年纪,家里条件特别差,我就独自一个人去了不知名的地方,打算闯出自己的一番事业。
事业没闯出来,却遇到了一个特别好的女孩儿,也就是你妈。我跟她见过几次就相互有了好感,像是上辈子就是夫妻一样,那段时间真是美妙,我现在还忘不了。
可那个时候你妈妈她已经嫁人了,按理说她是有夫之妇,我根本不能够去招惹,可是她善良美丽,每天都辛勤的劳作然后去镇上换取一点点钱,我那个时候也穷困潦倒,我不可抑制的爱上了她,又一次你爸爸喝的烂醉打她,打得她全身上下青紫,眼睛肿的不能看东西,她跑了出来,我刚好在外面游荡,大晚上的我们犯了错,从那以后我们就偶尔会……,你爸爸知道了,找人把我打了个半死,从此我离开了,然而在美国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有一天忘记过她,我回来找她,她却不在了,我听说你的出生年龄,抱着一丝侥幸的心理,苍天有眼,你竟然是我的女儿。”
田中有些激动,双手都颤抖了起来。
说完他又有些愧疚,自己跟霍小文妈妈的感情原本就见不得光,他不知道孩子能不能接受扎样的身份。
可霍小文是谁,她是从二十一世纪穿越过来的人,比这更加狗血的事情她都听说过,怪不得霍家的那两个人从来没对自己好过,毫不犹豫的大晚上把自己扔到坟圈子里,原来自己根本不是霍家人。
田中把头埋在蹲着的膝盖之间,不断重复说:“都怪我,我不是人,是我害了你们母子。”他的的喉咙自己哽咽,哭泣的声音尽管压的很低,霍小文却听的清清楚楚。
霍小文不记得田中眼中那个温柔善良又美丽的女人,但是摊上霍大山那样的男人,霍老太太那样的婆婆,可想而知是多么眼瞎,那个年代,她能怎么反抗,她是多么的可怜。
霍小文也陪着田中哭了一场,两人的眼睛都红肿起来。
这些年的苦难走过来,她其实格外的贪恋那种家庭的温暖,然而霍大山母子从自己穿越而来的时候就毁了自己的这个念想,实在是可恨,可田中呢,他一样是可恨的,如果没有霍小文的出生,自己是不是不会穿越到这个异世来,或者是穿越到其他人的身上去。
“你知道霍家是怎么对我的吗,把我卖给老光棍,五百块钱就把我给卖了,天天打我,说我是赔钱货,不让我去念书。”
那些日子是真真切切的经历过的,现在说起来云淡风轻,可当时的疼痛只有自己知道。
田中的泪又流了出来:“小文,但是你现在过得很好,我很放心,背负着这样的过去你能长成现在这样我实在是欣慰,没有比这更好的了,都是你妈妈在天之灵的保佑。”
“可我恨他们,那些记忆总在张牙舞爪。”
田中犹豫了一下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他们老了,而你如今长大了,他们不过是两只蝼蚁罢了,不必记恨,背负着仇恨过日子永远得不到真正的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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