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眼帘的是那棵参天古树,梦境里的古树依然郁郁葱葱,枝繁叶茂,绿叶遮天,而眼前的古树明显有凋零的痕迹,满地的落叶萧条落寞。
忽然,他看到一道纤细温柔的身影。
她站在那里,仰头望向高处枝头上停留的一只雀鸟,一头长发披散在肩头,院外的阳光正投在她的脸上,模糊了时间、年纪。
一刹那间,鹿野分不清她是自己那个沉稳坚毅、温柔强大的母亲,还是梦境里那个恣意张扬、随心所欲的女孩。
下一秒,她像是感知到什么,转眸看向他,眼神柔软到不可思议。
“小野,醒了?”
鹿野看着她,漆黑的眼渐渐染上一抹红。
不管是哪一面,至少,她还在他面前。
鹿野大步朝她走过去,在鹿之绫错愕的目光中上前拥住她,紧紧抱住。
少年已经抽长成高挑的个子,他有些用力地抱住怀里近乎柔弱的身躯,生怕再失去些什么……
他低下头靠在她的肩膀上,眼睛酸涩得有些痛楚。
鹿之绫愕然过后任由他抱着,好久才抬起手拍拍他,笑道,“怎么睡一觉还变黏人了?”
闻言,鹿野慢慢松开她,看着她的眉眼,有些苦涩地勾了勾唇,一字一字道,“儿子黏妈妈,天经地义。”
鹿之绫凝视少年泛红的眼,微微蹙眉,“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鹿野看着她,不知道从哪里说起,“你要做什么?我陪你。”
“吃枇杷吗,我们去摘。”
鹿之绫道。
“好。”
鹿野点头,像个乖孩子般跟在她的身后走出古树院,他深深地注视着她的背影……
自有记忆起他的父母都在他身边,但偶尔他也能从“有心人”的嘴里听到,母亲在他出生后抛弃过他很长一段的时间,一个人独自住在江南。
他有时也会想,她答应父亲复合的顾虑中是不是还有他的存在,是不是他要没出生,他的母亲能活得更自由些。
经历两遭,他对自己母亲的了解变得更透彻分明。
连他醒来后都抽不出梦境里美好的一切,她母亲当年要怎么靠自己一个人走出来……
所以他不是她的绊脚石,他和父亲都是她的治愈。
回过神来,鹿之绫已经站到枇杷树下,她踮起脚想去剪一串长势饱满的枇杷,但没够到。
鹿野走上前,从她手里接过剪子,将枇杷剪下来。
他将枇杷洗了,一转头,就见鹿之绫坐在葡萄架下的秋千椅上,正定定地盯着他在看,在打量他。
鹿野过去在她身边坐下来,一双冷白的手拿起一颗枇杷剥皮,然后递给她。
鹿之绫接过来,浅浅咬了一口,才道,“真不打算和我说吗?”
“……”
鹿野侧目看她。
“你有心事。”鹿之绫直接道,但不强迫他说。
少年人总有少年人想遮着藏着的,只要自己能处理,就不用追着问。
鹿野没说话,继续低头剥着枇杷的皮,好一会儿才道,“我做了两个梦,又好像不是在做梦,很真实。”
“你这一觉是睡得很长。”
鹿之绫道。
他们从江北到江南,一路上他还在不停地看学习资料,一到家里,他却连饭都没吃就喊困,一直睡到现在。
“我……”少年欲言又止。
“你愿意说,我愿意听。”
鹿之绫笑着道,看他的眼神很是温柔纵容。
鹿野忽然轻松下来,他知道,不管他说得有多荒诞,她都会信。
阳光暖洋洋地落下,树叶的光影在地面跳舞,微风掠过,恰到好处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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