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贵人温柔地说:“可公主还那么小,说道理一定听不懂。”
红颜颔首:“我也明白,所以还没想过要怎么对她解释,没想到孩子已经开始在意,我一直觉得她还很小很小。”
原本舒嫔想过来与红颜说说闲话打发时间,遇到这样的事,知道红颜烦恼,便早早带着陆贵人走了。她们离去,红颜独自守在佛儿身边,小娃娃之前哭得太伤心,梦里仿佛也抽抽搭搭,粉嘟嘟的脸蛋儿上还能看到泪水的痕迹,红颜忍不住亲了一口,实在心疼极了。“佛儿啊,这真不要紧,可是额娘该怎么对你说呢,说了你也听不懂呀。”
她捧起女儿的小手,在她看来这并连的手指也是这样可爱,可她也明白,不是所有人都会善意地看待她的残缺,公主的高贵容不得旁人轻贱,可这会成为他们攻击佛儿最好的武器。人言可畏,再大的心胸再好的涵养,也会有承受不住的一天。
“额娘会陪着你守着你,谁也不会欺负你。”红颜索性将女儿抱起来搂在怀里睡,小家伙似乎感觉到母亲怀抱的温暖,小嘴撅了撅,睡得更踏实了。
这件事,红颜没有对皇帝提起,弘历知道佛儿为了自己的手自卑哭泣,还是从舒嫔嘴里听到的,等他转天再来延禧宫看母女俩时,小佛儿已经忘记了那一阵悲伤,见到他就蹦蹦跳跳地跑来,摸着皇阿玛的下巴奶声奶气地咯咯笑着:“扎手,胡子扎手。”
弘历本想为红颜解忧,想与她共同商量该怎么办,可看到红颜安心温暖的笑容,看到依旧活泼可爱的女儿,就明白自己不该多嘴,孩子是红颜在养,他只要信任就足够了。
反是红颜对她说,今日与愉妃一同去启祥宫看望待产的嘉妃,嘉妃气色不大好胎像不稳,太医的表情让她们很担心,她善意地提醒皇帝:“愉妃娘娘说嘉妃屡次怀孕分娩,都遇上宫里有事,一回回地被冷落忽视,也怪可怜的。女人家生孩子都是九死一生,皇上看在旧年情分上,看在四阿哥八阿哥聪明可爱的份上,这一次去陪陪嘉妃娘娘可好?”
弘历淡淡地问:“怎么想起说这些,是谁让你来对朕说的?愉妃?嘉妃?”
红颜摇头:“原是皇上最不懂臣妾,若是旁人相求,臣妾断不会说,罢了,我不过是瞎好心。”
她转过身去背对着皇帝,听见弘历在身后气哼哼:“真是胆子见长。”
红颜回眸一笑,倾城之容:“不然呢?”
弘历道:“朕自己宠的,还能怎么着?”便又说,“过几日朕要下旨册封娴贵妃为皇贵妃,册封典礼待皇后过世满周年后再举行,自然最后册封皇后也要再等一年。见到你与娴贵妃关系和睦,朕也安心了,娴贵妃看着清冷,倒也不难相处。”
“是,贵妃娘娘是有气度涵养之人,臣妾跟着娘娘做事,学了不少本事开了不少眼界。”红颜说了好听的话,比起让皇帝知道自己被女人“背叛”,她更希望皇帝觉得娴贵妃是个好女人,说到底娴贵妃并没有做任何对不起皇帝的事,她的心早在成为宝亲王侧福晋前就给了旁人。红颜希望这悲剧永远不要发生,如茵也说,若无大事,傅二爷决心一辈子不回京城。
弘历笑:“既是长进了,那朕更安心,娴贵妃为皇贵妃后,贵妃之位就有空缺,朕打算晋封嘉妃为贵妃,而你和舒嫔分别也晋妃位。”
红颜很平淡地看待这样的恩遇,起身行礼谢恩,皇帝果然道:“你这不喜不悲,倒叫朕摸不透,嘉妃屡屡欺你,朕还给她贵妃之位,你心里就没半点不高兴?”
红颜笑道:“四阿哥憨实可爱,八阿哥还是小娃娃,皇上要为后嗣考虑,提拔皇子的生母给予荣恩,让皇子们面上有光,是权衡之道。诸皇子中,你独爱五阿哥,但愉妃的位置却不高不低,虽有蒙古草原牵绊,但难道不是皇上怕太过捧景阳宫,反将愉妃和永琪卷入麻烦?”
弘历欣慰地望着红颜,她总是能给自己无数的惊喜,她柔弱的身躯里有着强大的生命力,和她在一起,总会让弘历仿佛感觉到自己到十几年前的热血朝气,这是红颜身上弘历无法向旁人描述的好。
“朕就知道,心里想什么你都会明白,不用费心多解释半句话。”弘历安逸极了,搂过小女儿道,“你要把我们的女儿也教得如你一般。”
红颜看见皇帝眼中的渴望,她知道自己什么都好,唯一的不好就是没有孩子。这么多年了,就算这几个月紫禁城里依旧有皇后离世的悲伤,她也与皇帝在一起过,可依旧和往年一样,不会带来任何惊喜。
她把这样的心思按下去,藏得深深的,没有儿子也许也挺好的,储君之事红颜就能置身事外,多一分福气也就多一分责任,此生能有佛儿,她已经知足。
弘历又与红颜说,册封了妃子后,要为她将延禧宫再修缮一番,修缮时就带他们挪去圆明园居住,且要红颜去打理长春仙馆,那里如紫禁城里长春宫一样,要保持皇后昔日在位时的模样。
正经事说着,不知时辰过去,皇帝要赶回养心殿处理政务,启祥宫的人突然闯来,说是嘉妃娘娘早产了。
嘉妃胎像不稳是太医从一开始就说的事,果然熬不到足月,这就突然要生了。但今次却是意外,是八阿哥在嘉妃床上玩耍,小家伙一个不小心往床下滚,嘉妃虽然及时拉住了儿子没让他一脑袋撞地上,可自己闪着腰,肚子很快就疼起来。
红颜才说请皇帝多多关心一下嘉妃,这就赶上早产,皇帝亲自赶到启祥宫,嘉妃尚未分娩,见到皇帝竟然来了,一下子有了劲头,哭哭啼啼地不能言语,而弘历见她这样辛苦,不知之后的生死,经历了永琮和皇后的去世,哪怕是如今不再那么喜欢的女人,昔日旧情犹在,又有儿女牵绊,皇帝到底真情地说:“千万保重,朕在外头等你,你若有什么事,朕将来不好对永璇解释,要让他背负害死自己亲娘的罪过吗?”
嘉妃几乎不敢相信,这是皇帝在对她说话,呜呜咽咽地答应着,又听皇帝说:“朕已经让礼部草拟诏书,要晋封你为贵妃,可别让他们白忙一场。”
嘉妃怔怔地望着皇帝,若非阵痛再次袭来,她都要呆了,此刻即便疼得死去活来,也有了生的希望,皇帝转身离去,她就用最后的力气呵斥稳婆和太医们:“你们听见了没有,皇上册封我为贵妃,若我和孩子有什么闪失,你们也别想活了。”
弘历在门外,听见这句话,而红颜就在眼前,愉妃也赶来了,三人互相看了看,竟都笑了。嘉妃那样的性子,怕是去了阎王殿也要和阎王老爷吵一架的,她这么多年没改,倒也不容易。
“你们守着她吧,朕先回养心殿,有什么事即刻传来。”弘历吩咐,摇了摇头依旧是苦笑,方才自己动了情说的两句话,真真是浪费了。
而红颜和愉妃也感慨,人与人就是不同,她们已经是第二次等待嘉妃分娩了,嘉妃的命到底好不好,她们也闹不明白。
皇帝走出启祥宫,因已在西六宫,便要步行回养心殿,转过启祥宫的宫门,却见纯贵妃带着宫女出现在眼前,那样素雅清秀的装扮,合着柔弱的身躯,皇帝纵然很久没在乎过苏氏,也知道她瘦了不少。
过去种种,而今种种,弘历也会反思,他怎么会对这个女人说放下就放下,也许他真的从没爱过苏氏,只不过是喜欢那吟诗作对的风情。而当扯开高贵优雅的面具后,看到她贪婪丑恶的一面,能不恨之入骨,已是大度了。
“臣妾听说嘉妃妹妹分娩,特来看一眼,想着能不能帮什么忙。”纯贵妃柔声细语,端的是昔日侍君的模样。
“启祥宫里人手足够,你去那里旁人还要照顾你,不必了。”弘历无情地说着,“听闻你身体也不好,先照顾好自己吧。”
“皇上……”纯贵妃欲言又止。
可弘历却转身吩咐宫人:“送纯贵妃回去。”他那样淡漠,甚至无情,当初在圆明园,还会因为看到六哥可爱而安抚纯贵妃几句,但也是因为那一次,纯贵妃再这样出现,在皇帝眼中只是为了讨好自己的伎俩。而当初若非纯贵妃下药,又怎么会有佛儿的残缺,她害人害己,更害了自己的孩子。
皇帝大步流星地走去,再没有回头,这宫道上有风穿过,将纯贵妃发髻上的流苏高高扬起,流苏缠在宫花上,凌乱得纠结在一起,正如她此刻的心此刻的恨。
“贵妃娘娘,您请。”养心殿的太监照着皇帝的吩咐做,可却被纯贵妃恨恨地剜了一眼,她道,“我就想去看一眼嘉妃,你在这里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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