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云轻声道:“主子可还记得皇后身边那个叫红颜的宫女?”
嘉嫔冷笑:“怎么不记得,这不见天跟在皇后身边吗?”
“昨晚就是她跟着公主去玩火,太后说拖下去打二十大板,后来吴总管和长春宫的王公公先后赶去救她。”丽云阴沉沉地说,“不过是个宫女罢了,吴总管几时对什么人这样上心,却不知是看在皇后面子上,还是另有别人的指示。”
嘉嫔眼皮子微微跳动,她自己是怎么爬到这个地位,她对类似的事就最敏感,早就看红颜那漂亮的小丫头不顺眼,这下子更认定了是个小狐狸精,恼怒道:“不知是她自己勾引皇上,还是皇后的意思,皇后难道瞎了不成,能让自己身边出这档子事?我看她就是自己勾不住皇上的魂儿了,弄个小妖精在身边。她才死了儿子呢,这就把长春仙馆里弄得乌烟瘴气,实在不要脸。”
嘉嫔气哼哼地直往屋子里冲,似乎在问丽云如何办才好,丽云合上门后对主子说:“太后最忌讳有人威胁皇后娘娘的地位,贵妃娘娘她轻易动不了,一个小宫女还不成吗?”
“可我去挑拨皇后主仆,太后能信?”嘉嫔口中虽这般问,心里却想,这事儿没人去捅破,天知道长春仙馆里做什么勾当,万一哪天皇后的肚子又大起来,又生了嫡皇子,说不定如丽云说的,自己很可能和那富察格格一样,年轻轻就莫名其妙地死去。
想到这里,不免心头一紧,扑到摇篮边看酣睡的四阿哥,目光锐利地吩咐着:“你去盯,几时那小妖精去太后那里办差,我们就跟在身后,等她离了咱们就提几句。”
然而开始瞩目皇后身边有这么个漂亮宫女的,又何止嘉嫔一人,贵妃早已察觉皇帝的心思,甚至锁定了是红颜,可她一直冷静旁观,连对海贵人也没清清楚楚地说。
至于纯妃,曾亲眼见过皇帝把目光投向别处,她纵然不知道闯进皇帝眼睛和心的是什么人,可昨晚皇帝改道去长春仙馆而将她撇下,勾起纯妃所有的不悦,那天赏荷时的事,便浮上心头耿耿于怀。
皇帝昨晚失约纯妃,且不久前就有过这样的事,自知必然惹恼佳人,今日少不得亲自来赔不是。而吴总管先吃了闭门羹,皇帝虽不至于被挡在门外,可进了门纯妃自称卧病背对着他,并不说什么矫情的话,只是冷冷地不愿相见。
弘历说尽了哄人的好话,又许诺许许多多的事,可纯妃不为所动,皇帝难免不高兴,语气略冷地说:“可是要朕日日哄着你才好,这几日都宿在你身边可好?”
这话若换个语气,听着自然暖人心,可皇帝那一股子负气的态度,纯妃的性情如何能接受,一时更伤心,背对着皇帝道:“皇上这样做,外人看来是为了哄臣妾高兴,是大大周全了臣妾的脸面,可臣妾从来不活给别人看,自己的心意自己明白就好。皇上若是不情愿不甘心,根本不必这么做,臣妾不想看您为了哄人而留下,臣妾怎知您是为了臣妾,还是做给别人看。”
抱琴听了直皱眉,眼看着皇帝起身离座,她上前解释道:“娘娘说的都是气话,娘娘怎样的性情,皇上最了解不过了。”
谁知纯妃反命抱琴退下,斥责她:“难道我还要你替我求不成?”
弘历已经十分不悦,可的确是他先做得不好,再说负气的话只会闹得更不堪,便只道:“好生歇着,要什么让抱琴去韶景轩与朕说,朕先离了。”
撂下这一句,皇帝真的走了,门外吴总管也是无奈,不过宫里那么多娘娘,还真不缺纯妃一人,反正皇帝对谁都有几分情意,他来哄是心意,若这样一闹,早晚还是纯妃先服软。其他人都明白这个道理,倒是纯妃性情中人,哪怕最后不得不低头,也必定要把话说清楚。
这一闹,皇帝也没心思去见别的人,离了九州清晏便要回韶景轩,直觉得去长春仙馆也十分尴尬,便与吴总管道:“这几日不必呈膳牌,朕清静几天。”
说话时,远远听见笑声,做父亲的一下便认出是女儿,弘历心中一动,却不知是为了见和敬还是为了见另一个人,只带了吴总管朝那边走去,果然看到和敬在花丛里忙碌,已是摘了满手的木槿花。
忽地从旁边探出漂亮的身影,红颜没看到圣驾过来,还冲公主说着:“公主来这里,这里开得更好。”
可和敬已经瞧见父亲,欢喜地奔上来,嚷嚷着:“皇阿玛,我摘花给额娘送去,您一道去吗?”
弘历嗔怪着:“这个时辰怎么不在书房?”
公主道:“皇祖母说儿臣昨晚吓着了,今天不要太用功。”
“你还好意思说吓着了?”父亲在女儿额头上轻轻一扣,但还是搂在怀里,举目看向红颜,无奈地一笑,“你天天跟着公主,皇后身边的事谁来做?”
“还有千雅。”红颜应道,但旋即灿烂地一笑,双手捧着花朵道,“这就要回去了,娘娘看到公主摘的花一定高兴。”
皇帝刚刚受尽了纯妃冷漠的背影,这会子花团锦簇下的纯真笑容,直叫他心中一暖,可他心中有所顾忌,也不愿红颜读懂自己的眼神,就匆匆避开了目光,而后道:“朕与你们一道去长春仙馆。”更是拉着女儿的手说,“你告诉皇阿玛,哪里的花好看,阿玛也给额娘采一束。”
这可把和敬乐坏了,满心以为父亲是为了母亲,却不知这短暂的一段时光里,父亲的心思另悬在旁人身上。但这光景不论是谁看上去,都只是父女天伦之乐,压根儿没红颜什么事。
回到长春仙馆,皇帝见了皇后也安心,果然没有人比安颐更能体贴她,便索性留在长春仙馆,之后三四日亦不曾离开,反而弄得九州清晏这边,都看纯妃的笑话。
且说纯妃向来不在乎旁人说什么,可那只是她表面的态度,心里终究在意,这事儿因为自己的一时意气,把皇帝从自己身边推开,还要饱受非议和嗤笑,骄傲清冷的人承受不住,竟真的病了。
这一日,有亲王福晋进园子请安,皇后与她们在一处说话,太后因不爱人多,皇后只派了红颜替几位福晋行礼,并送来孝敬的礼物。
红颜如今历练多了,交代事情简明扼要,太后听了也不禁道:“到底是皇后调教的人,模样水灵脑袋瓜也聪明,不像其他宫里来的人,一件事反复说上几遍也不得要领,还耷拉着脸,看着就不愉快。”
红颜不敢得意,谦卑地行礼告退,可她前脚才走,嘉嫔就虎视眈眈地跟了过来,抱着四阿哥来给太后解闷。四阿哥这孩子也是有趣,平日里或哭或闹不好伺候,偏每每来了凝春堂就乐呵,对太后来说便是与这孩子有缘,纵然不喜欢嘉嫔,如今也多了几分客气。
太后逗着孩子,嘉嫔坐在一旁打量屋子里的陈设,看到一堆刚刚送来还没打开收拾的礼盒,知道今天有福晋进园子请安,便笑道:“方才臣妾进凝春堂,瞧见一位漂亮小姐离去,不知是不是哪一府的千金,可惜没遇上说几句话。”
太后道:“你怎么不认得,是皇后身边的宫女。”
嘉嫔哦了一声,啧啧道:“果然是娘娘身边的人,模样都比别处的水灵些,也不怪皇上日日在长春仙馆,姐妹们该有自知之明。”
太后抬眼看她,觉得嘉嫔话里有话,微微皱眉:“你怎么想起来提这些?”
嘉嫔露出胆怯之色,小心翼翼地说:“九州清晏这几日常有太医出入,纯妃娘娘病得不轻,听宫女们说是前几日与皇上闹得不愉快,自然不是皇上的不是,但娘娘病成那样了,皇上连眼皮子也不抬,莫说纯妃娘娘寒心,臣妾们心里也空落落的。”
太后想一想,她也知道皇帝这些日子都在中宫,本觉得是极好的事,可从前绝不会闹得其他地方不太平,而且最近比起在中宫逗留,太后更希望皇帝能雨露均沾,好让妃嫔多为皇家开枝散叶。
门外头,华嬷嬷从偏殿把抄经的海贵人领来,两人贴着门听里头嘉嫔的话,之后又悄然退回偏殿,华嬷嬷轻声道:“嘉嫔娘娘这是打的什么主意,几时轮到她来挑拨中宫的事,太后也是好性,竟然听她说这么多。”
海贵人不敢说太后的不是,但嘉嫔的心思她很明白,与华嬷嬷道:“她这几日都算计着,说娘娘身边是不是另有别的人勾着皇上,您知道的,她总是胡思乱想。”
华嬷嬷却被提醒了什么似的,她本来就觉得皇后很奇怪,为何身边留年轻漂亮的宫女,而皇后绝不可能默许自己的人勾引皇帝,嘉嫔的存在就是当年梗在她心里的刺,那她这么做,难道是自己默许将来发生些什么不成?
海贵人见嬷嬷若有所思,想起贵妃曾提到觉得皇帝另有心事,海贵人也希望这暧昧的事儿早一日明朗起来,不管添什么样的新人,日子照旧要过,何必像现在这般互相猜忌,弄得是是非非。便道:“与其让嘉嫔挑拨是非,嬷嬷不如先弄清了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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