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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美文学 > 稻酒 > 第二十五章 河
 
  这是第一个我觉得过得如此快的学期,考完试成绩单都还没领到我就要跟爸出发去大姨家了。

  头天晚上妈做了大饼,收拾好行装,清早四五点就把我叫醒了。

  我跟爸一路跋山涉水从昏昏欲睡走到神清气爽再走到昏昏欲睡。

  “爸,还有多久?”

  “快了,快了,还有四分之一吧~”

  “还有四分之一?在之前那个亭子那儿不就说还有四分之一?”

  “哦,对对,五分之一来着,是我记错了~”

  我严重怀疑爸的数学是不是真如他自己描述的那样好……

  到大姨家的时候,天已经麻麻黑了,我感到自己眼冒金星。

  大姨家真的是在一个特别大的庄院里,从左到右,一眼望不到头。

  相比姥姥家,这里的结构更加复杂,后面院落的地势高,人家与人家之间甚至有好几条数百米的路交叉相通。

  大姨家就在靠近一个小侧门的边上,我和爸进了侧门,拐了一个弯,前面有一条长长宽宽的走廊,大姨家在走廊的里侧。

  走到家门口,首先看到的是一个小竹门,门边上有一个很小的简陋的房子,里面放着两个便桶,便桶旁边是鸡笼。我暗暗担心鸡会不会掉进桶里……

  推开竹门,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露天的小院子,院子用矮墙围了起来,可以透过矮墙看到外面的走廊。

  院子边上有一个水池,水池边上放了几盆小辣椒,还有几盆我没见过的植物。

  大姨正咯咯咕咕的在喂两只母鸡,看到我们进来,她赶忙把手里的稻子全撒在了地上。

  “你们来啦,快快进来,累坏了吧?”她笑着迎我们进了门,“光子,英子,出来招呼人~”

  哥哥姐姐从房间钻出来,笑着和我们打了招呼。

  在我看来,大姨除了脸上的黑迹,和妈长得还真像,都是鹅蛋脸,柳叶眉,长长的睫毛掩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小而翘的鼻子,薄薄的泛白的嘴唇,还有家族遗传性的略泛黄色的牙齿。

  只不过她整个人比妈壮实了一圈,走起路来甩手甩脚,迈着明显的外八字步,活脱脱一个女汉子。

  英子姐和大姨有些神似,但她是一张圆脸,脸上星星点点散布着青春痘,一口皓齿排列极为整齐。

  光子哥瘦瘦高高,棱角分明的脸上却有两个圆圆的大酒窝,稚气可爱,皮肤白皙的让人羡慕。他挺拔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透明的眼镜,说起话来一板一眼,看起来像是个“书呆子”。

  熟悉的亲切感让我感受到血缘的奇妙,整个人瞬间放松下来。

  饭菜早已准备好,我匆忙填饱了肚子,就在房屋里溜达参观起来。

  这个老房子的屋顶极高,房屋当中还有支撑的大柱子,屋顶有透明的透光瓦片。

  堂屋和厨房没有分隔,堂屋最右边有两个小门,门槛都很高。进了一个门往回拐个弯通向英子姐的房间,房间里有两个大窗户,一个窗户正好对着外面的走廊,另一个对着侧门外,是一棵很大的榕树。

  大姨说这个房间要用来养蚕,我害怕软踏踏的动物,死活不敢待在这里。

  另一个门靠里,通向的是大姨的房间,整个房间里只有一个很高的小窗户,房间里昏暗阴冷。

  房间拐角处搭了一把长长的竹梯,顺着梯子爬上去,是一个宽阔的阁楼,光子哥的房间就在这里。

  阁楼里放了一张床,一个正对小窗户的书桌,其余的就是堆在地上的书了。

  我可以在阁楼里活动自如,大人们进来却要低头猫腰。虽然这个房间里尤为闷热,但我真心喜欢这个位置隐蔽的阁楼,我觉得它跟一个秘密基地一样神秘。

  我兴奋地在竹梯上爬上爬下,爸在堂屋吆喝,“叫你来是叫你皮的?不好好跟哥哥姐姐学习,爬高爬低的,摔了我也叫你大姨不管你!”

  我气呼呼的跑到堂屋坐好,英子姐正在收拾碗筷准备洗,爸和大姨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为什么你们这里喝水要说‘喝属’?”我好奇的问光子哥。

  “这是方言啊,不是普通话。”他说话的时候习惯用两根手指往上抬抬自己的眼镜。

  “诶?那我们的方言怎么不这样说?”

  “额,额,十里不同音吧。”

  “怎么会十里不同音呢,方言是谁创造的?”

  “额……”他挠挠头,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来。

  “林峰,你怎么那么多问题,怪不得说八岁九岁狗也嫌,老实坐着,别多嘴!”爸板着脸教训我,我只能听话的闭了嘴。

  晚上我和英子姐睡在大姨的房间,爸和光子哥睡在阁楼,大姨搬去了“养蚕室”。

  一个晚上我都很兴奋,我问英子姐母鸡会不会掉进便桶,她告诉我说这个鸡笼只是鸡下蛋的地方,母鸡睡在院子里。我又问她这里的厕所在哪里,不会只有两个便桶吧,她笑笑说有许多公厕,但是离得远,明天就带我去。

  “哦,”我轻声答应了她,揉了揉重的不能再重的眼皮,迅速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早上等到我起床才知道爸已经起早赶路了。我感觉屋子里一下空了许多。

  吃了早饭,英子姐带我去河边洗衣服,那是一条很宽很大的河,河面上架着一座又长又宽的水泥桥,河里的水清澈无比,水流并不湍急。

  看见这条河的第一眼我就爱上了它,它是孩子的乐园,是大人的“工具”,它不过分浩大也不过分渺小,它的一切都是刚刚好。最让人沉迷的就是那清澈见底的河水,因它从不停歇的稳健步伐,洗衣的肥皂沫儿只是顺水打着圈便消失了。它像是具有包纳一切的力量,像是这片土地中奔流的血液,让所有的生命熠熠生辉。

  我脱了鞋子在水里淌来淌去,弯腰捡好看的石头,心里无比惬意。

  我问英子姐为什么我的腿在水里看起来像是断了,拎出来看又好好的。她跟我说了什么光的折射,我似懂非懂点了头。

  洗好衣服英子姐还带我去桥洞下乘了凉,要回家了我依依不舍的起身离开。“每天都要来的!”她笑笑对我说,“再不回去我先走了。”

  我急忙将石头塞进口袋,提起我的鞋子光着脚跟在她后面跑。

  回到家,我看光子哥还趴在桌子上做题,我就问他上了初中会不会算三位数乘两位数,光子哥说三位数乘三位数也难不倒他。

  我给他出了好多题目,又用了他的计算器验算,每一道题都被他算对了!我惊得下巴都快掉了。他成了我最崇拜的人。

  头几天对我来说事事新鲜,轻松快活,不一样的菜园不一样的口音让我在探索中变得充实。可是过了几天之后,我就觉得哪里出了问题。

  河里的水还是凉的,在河里洗头还是有一头的泡沫,大姨买的梨还是特别甜,晚上的火烧饼又脆又香,我却觉得一切都索然无味。

  我开始想爸妈,想爷爷和川儿,就连总是不在家的奶奶我都有几分想念。

  爸妈在家干嘛呢?等我回去川儿会不会已经不认识我了。爷爷的身体怎么样了?奶奶下次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我心里有无数个问题,可电话接通的时候,我一个问题也没问出口,只是默默听着妈在电话那头招呼我要听话,她叫川儿跟我说话,川儿只怯生生的叫了一句姐姐就跑开了。

  我点头“嗯”了几声,觉得鼻头一酸,眼泪快要掉下来了,便匆匆挂掉了电话。我可不想被别人笑话。

  我吃饭没了胃口,看电视没了精神,话也一日比一日少。大姨问我是不是想家了,我固执的说没有,她问我怎么了,我说是因为自己太无聊了。

  大姨决定给我开展一项饭后活动——讲故事。

  我的兴趣一下就来了,妈小时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嘞?她为啥嫁了那么远嘞?这些问题我早就想知道了。我央求大姨跟我讲妈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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