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别过头去擦泪。
江止聿偷偷把我拉到走廊上,急切问,“惜闻到哪里了?”
“希希说江海路堵死了,她抱着惜闻在过来,最快也要十分钟。”我说,“你……还是别走开了,陪着奶奶吧。”
十分钟。
在这种时候,哪怕一秒钟都是漫长,更何况十分钟。
他懊恼的握拳,一拳砸在墙壁上。
我吓了一跳,赶紧将他的手握在掌心里,“你这是干什么呀!”
他是这样用力的握着拳,关节都已经发白。
江时年急匆匆的跑出来,“你们快进来!”
我和江止聿对视了一眼,急忙进了病房。
老太太的呼吸渐弱,见我进来,心心念念的却还是惜闻。
“惜闻……来了吗……”
“惜闻她……”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
江止聿接过话茬,“到了。”
“是吗……”老太太面露喜色,“在哪…里,快让我看看她……”
我抓着江止聿的手,难过的只想哭。
“清欢——”
俞希希的声音从走廊处传来——
“清欢,到了——”
我忙是折身去病房,余林抱着惜闻跑在前头,而俞希希已经累的跑不动了,在后边边喘气便走。
惜闻喊我,“妈妈!”
我感激的看了余林一眼,道了谢便把惜闻抱在怀中。
我抱着惜闻进屋,“奶奶,惜闻到了!”
江时年在看见惜闻的时候,揪着的脸色顿时缓和了几分。
惜闻站在老太太的病床前,小手抓着她,奶声奶气叫她,“太太,惜闻来了。”
老太太如释重负,她吃力的抬手摸了摸惜闻稚嫩的小脸蛋,“能见到你呀,太太真高兴……”
最后,老太太看了我们几个人一眼,安然又不舍的闭上了眼睛。
江时年一愣,跌坐在沙发上,痛心疾首的捂住了脸。
惜闻无辜的看了看我,“妈妈,太太她怎么了?是睡着了吗?”
我将惜闻抱在怀中,“嗯,太太睡了。”
“那妈妈你为什么哭?”她说着,伸手擦我的眼泪,看了江止聿一眼,“为什么爸爸也哭了?”
俞希希气喘吁吁的到了,见我们这幅样子,也是愣在了门口。
余林扶着她走到老太太的病床前,鞠了个躬。
江止聿跪下去,磕了三个响头。
惜闻疑惑的看着大家,乌溜溜的小眼睛也红了,趴在我的肩头,哇哇大哭。
…………
老太太的葬礼办的很简单。
惜闻看着老太太被推进去火化,她当然不知道“死”和“火化”意味着什么。
她问我,“妈妈,太太这是要去哪儿?”
我红着眼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江止聿从我手上把她抱过去,“不问太太去哪儿,和爸爸一起送太太走。”
惜闻低声应了一声,乖巧的靠在江止聿的肩头,“好。”
有个亲戚挤过来,说,“止聿啊,惜闻年纪还这么小,就给看老太太火葬,这恐怕不好吧。”
江止聿冷然看了这个亲戚一眼,在亲戚悻悻然一笑,走开了。
他看向老太太,轻声对惜闻说,“惜闻,叫太太回家,小声说。”
惜闻圈起小手,超级轻声的说,“太太,快回家~”
A城有个风俗。
就是在人火化的时候,要对着她说“快回家”,意思是她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火化,而是依旧和我们在一起。
我忍不住红了眼眶。
葬礼结束。
亲戚们都走的差不多了。
很意外,阮琉夏没走。
宋玉芬拉了拉她,“琉夏?”
阮琉夏说,“妈,我想再送奶奶一程,给她上柱香,您先去车上等我。”
“好,那你可别整什么幺蛾子。”
宋玉芬三步两回头的走了。
江时年见阮琉夏未走,问道,“琉夏,怎么还在。”
“我想给奶奶上柱香。”
今日死者最大。
“好好好,难得你有这份孝心。”江时年甚感欣慰。
毕竟阮琉夏和江家没什么亲戚关系,她要给老太太上柱香,江时年当然不会拒绝。
我上前,递给阮琉夏三炷香,“阮小姐。”
她伸手接过,阴阳怪气的看了我一眼,又朝老太太努了努嘴。
我心下一紧,她是不是又在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传言了。
我冷眼警告,“阮小姐,逝者已矣,希望您别再说那些伤人的话了。”
“哪些?哪些话呀?”她不屑的睨着我,故作不明所以问。
“没什么。”我笑了笑说。
她愣了,大抵以为我会生气,结果我竟然笑了。
半晌。
阮琉夏才露了个不尴不尬的笑容。
她给老太太上了一炷香,说,“奶奶,多谢您保佑清欢肚里的孩子平安无事。”
我的手指不禁攥紧。
她偷偷睨了我一眼,又自顾自说,“奶奶,清欢和未出世的孩子肯定会念着您的好的,您就安心去吧。”末了,她嗤了一声,“我看她也没点悔意,您就别想着她会给你道歉了。”
在老太太的墓前,阮琉夏还要说那些话!
我真的有些忍不住了。
我用力将阮琉夏拉到一边,生气道,“阮小姐,跟你客客气气,你还上头了是吧。”
她装模作样吓了一跳,无辜的看了江时年一眼,“清欢,你说什么呢。”
“你敢不敢把你刚刚说的话再说一遍!”
她红了眼眶,“我,我刚刚什么都没说啊,我只是说让奶奶别挂心我们,安心的去呀……清欢你突然这么大反应是干什么啊?还在奶奶的墓前,这很没礼貌啊。”
然后,她又看向江时年,“叔叔,我真的什么都没说。”
我怒了,“爸,她说,是我肚子里的孩子克死了奶奶!”
江时年脸色一紧,沉了沉声音道,“放肆。”
在这里,说这种混账话确实放肆,可我实在是忍不住。
阮琉夏更加无辜,轻声批评我说,“清欢,你怎么能说这种话,大不敬啊!”
我……
我真想抽她一个巴掌。
江止聿上前,把我和阮琉夏分开。
我攥着他的胳膊,凝视着他。
他擦掉我额头渗出的汗水,朝我笑了笑。
阮琉夏似是还要说些什么,刚张嘴,便听得江时年重重的咳了一声,她禁了声。
江时年说,“你们都回去。”
“爸……”我喊他。
“回去。”
江止聿扣住我的手腕,“爸,那我们先回去了。”
他拉着我走到门口,折身问阮琉夏,“阮小姐?”
阮琉夏一愣,“叔叔,那我先也走了,您节哀。”
…………
墓园门口。
宋玉芬见我们三人出来,迎上来,“止聿,清欢,望节哀。”
随后,她把阮琉夏拉到她身边,“那我和琉夏先回去了。”
“阿姨,等等。”
江止聿平静的声音响起。
宋玉芬笑着问,“怎么了?”
“最近阮叔叔是不是准备关于龙湖湾新开发的项目?”
宋玉芬脸色稍变,不过依旧是笑容,“是啊,怎么了?”
阮琉夏插嘴问,“止聿,你也想分一杯羹?”
他笑了笑,墨瞳都染上了笑意,“我若插一脚,那这项目还轮得到叔叔手上吗?”
宋玉芬和阮琉夏都笑不出了。
宋玉芬开口,“止聿呀,真会开玩笑,那个破项目,哪能入得了隆和集团的眼呀。”
“项目不项目是另一回事,今天,我就把一些话说明了。”
“哎呀,止聿,这么严肃做什么,咱们两家都是老相识了,有什么话,尽管说。”
江止聿看了阮琉夏一眼,“她,说老太太是被清欢独立的孩子克死的。”
阮琉夏一愣,慌张看了宋玉芬一眼,“妈,妈,我没有。”
“你有。”我淡然道。
“你血口喷人!”
我嗤了一声,把手机拿出来,“有录音,宋阿姨,要听吗?”
江止聿握住我的手,继续说,“阿姨是明白人,对自己的女儿也了解,不需要这录音来辩真伪,若是真想听,那听一下也是可以的。”
宋玉芬恨铁不成钢的瞪了阮琉夏一眼,阮琉夏心虚的低下了头。
“今天看在老太太的份上,我不计较。”顿了顿,他冷然说,“如果下次阮小姐再造谣,别说那个破项目,就是叔叔想弄什么项目,有什么好点子的话,希望都能告知我一下,我也想分一杯羹。”
世上还真有说的比唱的还好听的。
说是分一杯羹,实则是不给阮家挣一分钱吧。
我一怔,抬眸看着眼前这个处处维护我的男人。
哦不,是我的老公。
我浅浅一笑,心中吹进一阵维风,豁然开朗。
“琉夏,道歉。”宋玉芬睨了一眼,说。
阮琉夏心不甘情不愿,梗着脖子,“我没错,干嘛道歉。”
“还嘴硬!”宋玉芬怒斥了一声。
“嗤,对不起,行了吧。”
宋玉芬尴尬的笑了笑,“琉夏还小,不懂事,止聿啊,她都道歉了,原谅她吧。”
江止聿看了看我。
宋玉芬会意,笑着看向我,“清欢呀,你比琉夏懂事,多单但点儿。”
我点头,“好,可是阿姨,我把丑话说在前头了,若是我肚里的孩子出了什么事情,这都是阮小姐的言语所致,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阮琉夏脸色聚变,指着我怒骂,“沈清欢,现在是科学社会,你可真幽默,你孩子有什么事情,干我什么关系?”
她又嗤笑,“我现在骂你是贱人,怎么的,你是少了块肉,还是受内伤了?”
啪——
一个响亮的巴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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