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君知三人刚走,院子里便响起了脚步声,不多时,宅门打开,一个小孩儿出现在了沈梦知眼前。
正是之前帮道姑递纸条的那个小乞丐,换了一身行头,打扮成一个小道士的模样,看上去眉清目秀的,甚是养眼。
手里拎着个灯笼,因走得急,身子晃晃悠悠的。
见了沈梦知就问,“你还会给我银子买糖葫芦吃吗?”
沈梦知弯腰,捏了一把小孩粉雕玉琢的脸,笑道,“你若告诉我你叫什么,我便给你银子。”
小孩儿生怕沈梦知后悔一样,慌忙回答,“十七,他们都叫我小十七。”
沈梦知笑了笑,伸手去拿银两,尴尬的想起来,钱袋在李嬷嬷那儿,莫说是银子,她连铜板儿都没有一个。
十七没有察觉到沈梦知的窘态,只是一个劲儿的摆手,压低了声音说,“算了算了,我不要银子,接了银子要被打手心……你下次来,偷偷给我带两串糖葫芦就好了。”
想了想,十七舔舔嘴唇,立马改口,“还是带三串吧,两串的话,稍微有点儿不够。”
那馋样儿,猫儿似的,让人忍不住的想要逗弄一把。
沈梦知忍俊不禁,再捏捏十七的脸颊,说,“你先带我去见道姑,糖葫芦么,下次见面一定让你吃个够。”
十七连声说好,脸上都笑开了花儿,蹦蹦跳跳的领着沈梦知去了大堂,临上台阶前,一把抓住了沈梦知的衣袖晃了晃,小声叮嘱,“糖葫芦是你和我的秘密,不能让他们知道你会给我买糖葫芦。”
沈梦知点头说好,看着十七提着灯笼往院子那方走去,好看的眉毛挑了一挑。
他们?
竟不止一个人么。
沈梦知迈上台阶,直接进去了大堂。
屋中烛光昏暗,摆设简单,一扇翠玉雕花芙蓉屏障放在正中央,将偌大的屋子一分为二。
屏障的这头放了一把椅子,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茶,应当是刚沏好的,茶香四溢,是上好的雨前龙井。
至于屏障的那头,尽数被屏障挡了去,连影子都看不到一个,遑论看清是几人。有什么摆设,更是不得而知了。
沈梦知对着屏障虚虚一拜,道,“多谢坤道愿意相见。”
屏障后方传来一声轻笑,紧接着,说话的声音响起,“沈姑娘不必客气,有什么话,坐下再说。”
声音清脆,如黄鹂鸟一般婉转动听,听上去,最多不是个十五六七的女子。只是声线略冷,不像是会笑之人。
沈梦知都怀疑自己方才听到的那声笑是否是幻听。
她坐到椅子上,看一眼热气腾腾的茶水,红唇轻启,“上次的事,多谢坤道相助。”
“不必。”道姑简略的说了这两个字,就将话题转到了今天晚上,说,“沈姑娘夜里面也敢孤身出入一间陌生的宅子,还这般无所畏惧,与世间的女子都不一样,这样的行径,真是出乎意料。想必外边的人等得焦急,有什么事,直言吧。”
沈梦知下意识觉得这位道姑对她不喜,言语之间,看似平常,到底是语尽嘲讽。
她也不恼,将和梦合南打赌的事道明,直言请道姑帮忙说句话。
屏障后面静了又静,终于冷冰冰的给了一个答复,“我从不抛头露面。”
“既然如此,便是我叨扰了。”
沈梦知起身便走。
屏障后边愣了一愣,待到沈梦知走到了门口,才喊了声且慢,语气有些意外,又有些迫切。
问,“沈姑娘有求于人,还这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仿佛等着我先开口去救你性命一样,是否有些不知好歹?”
“怎会是不知好歹?”沈梦知转过身子,笑看着屏障上的精致花纹,“坤道既有心让我进门,便表示这事儿有商量的余地,既然可以破例,又何必故弄玄虚?话说回来,我不是求你,你给我我想要的,我给你你想要的,彼此帮助,不过是交易罢了,成就成,不成就不成,谁也没有比谁高一等,谁也不比谁低一等。”
即便是性命攸关又如何?
愿意帮她的人,哪怕她一句话不说,也会成为她最坚实的后盾,不愿意帮她的人,哪怕她费劲口舌,卑微到了尘埃里,别人依旧不会帮她。
交易二字,最忌讳的就是率先亮出底牌,若底儿都暴露在对方面前,无异于被人扣住了死穴,那这笔交易还谈什么公平?
“沈姑娘的话,说得很有底气。”道姑说。
语气依旧凉薄,但比起方才的不屑,明显多了一分客气。
沈梦知浅浅一笑,不置可否。
人生在世,活的不过是脸面罢了,若自己都将自己的脸面踩在脚下,谁又会放在眼里?
想要别人尊重自己,首先,自己得尊重自己,而这其中,必不可少的就是底气。
人,得先自信,而后,人才会信。
屏障后方又是一声笑,笑得很轻,笑过之后,轻微的脚步声响起,逐渐朝着屏障外边走来。
身影显露,是个妙龄女子。
着一身青色道袍,身子欣长,五官清秀,看着是个温柔的女子,但因不苟言笑,眉目冷清,徒增了生人勿近的疏离感。
倒是头上束发的那支白玉兰花簪,雕工精细,纹饰讲究,看着便不是俗物,给这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子增添了几分人情味儿。
好看的丹凤眼一挑,问,“你可知,梦合南早就来找过我?”
这是必然。
如果梦合南没有来找过道姑,没有和道姑谈妥,怎会有那样的底气与她作赌?
“我若反悔,同你一道儿,也极有可能像对待梦合南一样,再一次反悔。”道姑冷眼看着沈梦知,将修长的指甲弹得啪的一声响,“这可关系到你的小命儿,你想清楚。”
沈梦知笑答,“我既然登门,就不会后悔。坤道想要的是什么,不妨说说,我能办到也未必。”
道姑的半边身子都倚靠在屏障上,听沈梦知的这句话,一点儿也不意外,专心看着圆润饱满的手指甲,头也不抬的说,“不难,也就是听说沈姑娘有块贴身的玉玦,从不示人,我素来喜欢别人的心头好,尤其想要见识见识那有了裂痕的玉玦是何等了不起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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