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都不想去考虑,也什么都不用去考虑。
反正,只要对其他的人做出应该做出的反应就好了不是么?扮演好自己如今被害者的形象,老老实实地尽情展现无助的模样,然后用被他人所支配的被动来盖过自己犯下罪过的罪恶感——做好这些事,就已经足够了。
楯山饰利乱七八糟地想着,就像是想要远离什么可反而将自己逼入了死路似的,想要想通某件事,却只是在白白地杂乱着自己的思绪。
毕竟只要这样做就不用去管自己先前做下的事呢。啊……能够暂时地逃避,从绝对不想迎来的明天那里溜走,这不正是最难能可贵的幸福吗?
但这是幸福的话——
自己又为什么会不停地发抖呢?
对了。
是因为太冷了吧,虽说已经不是必须要穿厚衣服的时候了,但现在不管怎么说也还是冬天,气温是不可能很高的吧。在没有暖气和火炉的地方蜷缩、晕倒了那么久,浑身肯定早就凉透了。
并不是因为害怕吧,嗯,有什么好怕的?并没有什么好害怕的。
但是,若真的只是由于寒冷才浑身战栗,那么,又为何会在经过不知有几千米的步行后,于被带到的完全陌生的公寓之中听见小男孩鼓励般的话语后变得平静了呢?
自己还真喜欢强词夺理。
——她这样嘲笑着自己,却不得不承认,自己的表情和想要撒娇一样的声音完全暴露了自己的本性。
话说回来。
或许是几千米的走下来的冷风的关系,她的理性竟然逐渐地又恢复,而且变得比之前还要冷静了。她也是在这个时候才察觉到这回事,并连自己的意识是在哪个时刻回到现实的她都想不起来。
只不过,对于不知道还能作为“人类”存在于这个世界多少个小时的她来说,这却大概并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正好相反,按照她之前的心理来说,在她眼中,现实的所有的一切都是在无时不刻地提醒着她自己做了什么的毒物,她应该更希望能永远地沉沦在那自我思维的世界中,再也不要面对现实才对。
应该如此才对。
然而,事实上,现在的她却是非常的安心。
她自己也觉得非常地奇特,因为她感觉自己在感受着和自己以为自己会感受到的恰巧相反的东西。
为什么呢?是物极必反吗?她也不是很清楚,总之——不能否认小男孩的话语的确很有作用,她听着小男孩那明显就是在装帅的声音,不知为何,就是觉得能暂时地忘掉一些东西,就是有一种宛如是在惊涛骇浪的海面上突然遇见了坚固的轮船的感觉。
就像是终于抓住了能够作为支撑的,悬崖峭壁上的树枝一样。
于是,她就按照小男孩的指示,开始放松那紧紧按在自己心头上的压力了。
——因为有了可以依靠的对象,所以她便回归为了一如既往的那个自己,就像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或是有意,也可能是无意,她在潜意识里已将小男孩的指示当做了求得安全的线索,即使,她连对方的名字都还不曾知晓。
不过,再转过头来一想,尽管她只是在按着小男孩的话这样表现着,可是,用遭到了麻痹般的一如既往的自己来面对着眼前这不寻常的一切,这是否也算是一种逃避呢?
是也罢,不是也罢。但理由已经自己摆在了面前,她只需要把这理由牢牢把握住,就能无内疚地保持着安心——祈愿着明天永远不要到来的她、在某个瞬间决定了要在破灭降临到自己身上之前要享受最后的“幸福”的她,自行将自己的大脑短时间地洗成了空白。
因此,她安心地逃避着,也就真的非常简单地融入了名作八坂的陌生女人所主张的“Party”之中。她并不是很能理解“Party”这个单词代表的什么意思,但那又怎样?俗话说得好呢,人就是应该在失去所有机会之前尽量地去体验从未体验过的事物,既然对方已将新奇的事物展现在了面前,又有什么理由要去拒绝呢?
咽下美味的咖喱,又在主餐后以蛋糕作为甜点,味蕾跳着舞,她脸上也就绽放出了十分灿烂的笑容。那是满足而开心的笑,倒也不是在演戏,只是,就像许多死刑犯在迎接行刑前总是会格外地豁达,她比起担忧别的事情,更想要单纯地将这最后的快乐时光快过过去,仅此而已。
看似乐观,却是建立在“自己会迎来毁灭”这样悲观的基础之上,其实本质也还是消极的考量。
这是已成定局,无法改变的事了吧。小女孩是这么想的。
直到,她听见小男孩这样说道:
“你笑起来挺好看的。是啊,嗯……对了,要是你多笑笑的话,好事应该也会来得更快吧。”
这个人在说些什么?她的第一反应是这样想到。
突然被夸奖,害羞是有的,但下意识的否认更先一步地将那害羞之情盖过了。
否认——变成了杀死至亲的杀人犯的自己,哪有资格被称作“好看”?又怎么可能会迎来任何的“好事”?
她想要反驳些什么,将对方不知道从何而来的错觉给“纠正”过来。但是,当她看着说着这样的话的小男孩的眼睛时,却不禁失语了。那双眼眸是一尘不染的东西,是一双不擅长奉承和说谎的眼睛。同时,中间却还藏着什么奇妙的光,让小小的楯山饰利心头颤动,竟然真的开始考虑“是不是真的会有好事发生呢?”这样的事了。
要是能够有好事发生的话,那就是当自己睡去再醒来,便能发现所有的遭遇都只是一场闹剧吧——这样的侥幸,她也忽而觉得有可能真的实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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