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不是已经将名帖呈送极寒宫了吗,总长史大人也已经暗地下注。可是,今日,屠潇潇怎么还是来了?”
小掌柜话都说不利索了,肥胖的脸剧烈颤抖着。
“不,不知道啊。”
“快去查一查,屠大小姐昨天有没有下注!”
“不,不用查,没,没有,她的,名,名字。”
小掌柜的腿也开始颤抖。
“没有?没有人给她送帖子?”
白衣人顷刻骇然。
小掌柜拼命摇头,“按,按照惯例,我们一直只给极寒宫送帖子,只要总长史大人下注就算完事。”
白衣人道,“现在就改!现在就去改了这条规矩!!以后极寒宫和屠大小姐,必须分开送帖子,以后每年的朝圣大比武,都必须另外给屠大小姐再专门送一张帖子过去!”
“是是是,小的这就去改,可是……”
这时候屠潇潇已经下轿,正走进天宝坊的大门。
屠红带着队伍停在了大门外。
其他人等立刻远远离开大门,站得远远的。
“我亲自去接待屠大小姐!”
下一刻,白衣人已到屠潇潇跟前,卑躬屈膝道,“不知屠大小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天宝坊隶属天衣坊,势力并不全在大熵。
但在大熵的产业,绝对是天衣坊的经济来源。
天衣坊可是要靠天宝坊吃饭的。
所以白衣人绝对不敢对大熵的权贵不敬。
更不敢对夜郎屠家不敬。
“在哪儿下注?”
屠潇潇只是冷冷问道,一边向柜台走去。
白衣人立刻挥手喝退所有伙计,自己亲自上前。
“只要大小姐愿意,哪儿都成。”
白衣人一边又招呼伙计给屠潇潇斟茶。
“不喝茶,我下完注就走。”
屠潇潇半点不领情,好似只是对下注最感兴趣。
白衣人即刻拿起笔,不敢有丝毫怠慢。
“屠大小姐想买谁?”
“输还是赢?”
“买多少?”
“屠大小姐要不要先看看本坊精心准备的各个选手的详细资料的帖子,小的这里有雅室……”
“不必了,”
屠潇潇不耐烦道,“我心中已自有人选,我说,你写就是。”
“是是是。”
白衣人即刻研墨提笔,好整以暇。
因为太过激动,他提笔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能为屠潇潇亲自服务,这可能是他这辈子最大的荣幸。
屠潇潇也不看白衣人写什么,只是自顾道,“听我爹爹说,今年朝上大比武,金聪有参加?”
屠潇潇的爹爹屠隆。
光只是听屠潇潇说到“爹爹”二字,白衣人都顷刻感觉锋芒在背。
“是是是,有有有,而且他只竞争魁首,也就是第一名。”
白衣人生怕自己解释的不够信息,更怕遗漏哪怕半点有效信息,以至于屠潇潇做出错误判断。
“而他的赔率,赢……”
白衣人还想再说的详细些,却已经被屠潇潇打断。
“我只要知道他参加就足够了,这样,我压十万金买他赢。”
“啊?!”
白衣人手中的毛笔掉地上了。
“啊什么啊,写!”
屠潇潇不悦道。
“是是是。”
白衣人赶紧换了一只新的毛笔,急急忙忙按屠潇潇的要求写下。
“夜郎屠家,屠潇潇,十万金,买五行斋金聪赢,赔率……”
说到一半,却再次被屠潇潇无情打断。
“赔率多少我不想知道。另外爹爹还告诉我,六壬山庄的太初九也参加大比武了?”
这话当然是在问白衣人。
白衣人点头如捣蒜。
“是是是。”
屠隆大人都说参加了,那自然是参加了。
他敢有不同意见吗?
“那我就再押十万金,不,二十万金,买太初九赢。”
“啊?!”
白衣人刚拿的新毛笔又掉地上了。
“怎么,有问题?”
屠潇潇皱眉问道。
白衣人很想提醒屠潇潇一句,按照他们对太初九的了解,他拿第一名的几率简直比金聪还少了三倍不止。
换句话说,太初九今年怎么都不可能拿到朝圣大比武的第一名。
是绝无可能!
但是,看着屠潇潇陡然不悦的神情,他顷刻闭上了嘴巴。
“没,没问题。”
“那就不要废话,写!”
屠潇潇再没看白衣人一眼。
白衣人赶紧再换新的毛笔,新的票据,颤颤巍巍写下去。
“夜郎屠家,屠潇潇,二十万金,买六壬山庄太初九赢,赔率……”
屠潇潇已经走出大门,径直朝马车大步走了过去。
我去,票据不要了么?
再说,整整三十万金,还没给钱啊。
白衣人这时候连死的心都有了。
这个屠家大小姐,要命啊!
然而,即便屠潇潇不给这三十万金,自己是不是还得恭恭敬敬将票据双手奉送到她手中呢?
看她这架势,怕是自己送上前,她也懒得接吧?
三十万金,对天宝坊绝对是笔巨大的损失。
但是,如果得罪了极寒宫的总长史,的女儿,那就不只是损失那么简单了。
白衣人开始流瀑布汗。
赶紧写完,拿起两张票据向门外追去。
“屠,屠大小姐,票,票据。”
然而,屠潇潇却已经上车,消失在车帘之后。
白衣人于风中凌乱。
这可如何是好?
自己怕是惹这位屠家大小姐生气了?
自己刚才究竟哪里做的不够好啊?
白衣人仿佛已然感觉到来自极寒宫的彻骨寒气。
幸好,就在白衣人几欲晕厥之时,马车上再次传来屠潇潇毫无温度的声音。
“屠红,收好票据。”
屠红接过白衣人手中的票据,看也不看,收下。
“至于钱,去极寒宫找我爹爹要就行。”
马车扎扎远去,这一次,白衣人真的哭了。
去极寒宫要账,臣妾做不到啊!
颓废转身,灿烂的阳光洒在白衣人身上,他却觉得从头到脚都冷得不行,浑身直打哆嗦。
刚才自己是从地狱前走了一遭吗?
白衣人这才发现自己浑身上下已经湿透,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夜郎屠家买金聪金三少爷赢也就罢了,毕竟金聪是五行斋金家的人。”
“可是,还买太初九赢,这究竟闹得是哪一出啊?自己怎么就看不懂呢?”
“料应说,天宝坊的信息是足够灵通的,对太初九不可能误判。”
“朝圣大比武魁首,他是万万不可能拿到的啊。”
“可是现在,不光圣家族买他赢,好多人买他赢,就连夜郎屠家也买了他赢!”
“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白衣人实在想不通。
朝圣大比武毕竟是以实力为王,但太初九的实力,未免太不够看了。
即便他曾经在圣家族面前夸出海口。
但哪也远远不够。
圣家族又不可能帮他战斗。
他最终还是得靠自己。
再说,大熵武极巅峰强者国师玄冥都压太初九输了,难道他还能有赢得机会?
别人看不明白,天宝坊绝对不可能看不明白。
就太初九那一张水牌所暴露出的信息,就足以让他输得一败涂地。
不难看出,买太初九输的人,都是武极巅峰强者的代表,巅峰场,以及青云场的强者,一个不少。
甚至,过去三年朝圣大比武的前三甲亲自出手压太初九输,而且毫无忌讳,毫无遮掩。
蓝七、花妖、紫蝶如此明目张胆。
国师玄冥也第一次公然站在圣家族的对立面,亦是如此明目张胆。
太初九能赢?
那就真是见鬼了。
现在,夜郎屠家,不,更应该说是屠家的大小姐,屠潇潇,一跃成为此次赌局的最大个人投注者。
而太初九,之前本就已经是此次赌局涉及资金最巨的那名选手。
现在,他的身价更是直接翻番,甩出去其他选手十几条街。
“自己要不要也私下跟进,花一大笔钱压太初九赢呢?”
“算了,还是不要了,毕竟生意归生意,人情是人情。”
对的,最终,理智还是说服感性。白衣人告诉自己,那些买太初九赢的人,包括屠潇潇。
可能,也必须,只能是人情,仅此而已。
太初九能赢吗?
那就是个笑话!
刚才三魂失去六魄的人群在一阵死寂般的沉默之后,这时候又都重新活泛了起来。
“刚才来的竟然是夜郎屠家的大小姐屠潇潇?”
“可不是,屠家鼎鼎有名的大小姐,极寒宫总长史大人的千金。”
“真不愧是屠家的大小姐,出手就是大方啊,一下就是十万金,二十万金,就好像是菜市场买菜一样。”
“夜郎屠家,那能是我们普通百姓所能比得了的?”
“可即便是再有钱,也不能这么糟蹋吧,她买太初九赢,买金聪赢,不是把银子往水里丢又是什么?”
“难道她与太初九认识?”
“恐怕不只是认识那般简单吧?那可是二十万金,二十万金啦!”
“难怪那么多人买太初九赢,就连圣家族也买太初九赢,我突然明白是为什么了?”
“为什么?”
“真相只有一个,那就是,太初九是屠潇潇的相好的,再没其他可能!”
“咦,经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啊。听说这两人一个未娶,一个没嫁,岂不是刚好郎情妾意。”
“圣家族怕是看夜郎屠家的面子,所以象征性买了太初九赢,其他各大家族自然也只能效仿了,以表拳拳之心。”
“有道理,有道理。反正这些人,这些家族又不差钱,哪像我们普通老百姓,还在为一日三餐算计。”
“为了吃饭,为了孩子婆娘,所以我们还是得买太初九输!”
“那是必须的,我们又不是什么金家屠家,我们只是靠苦力吃饭的穷人家。”
“就买太初九输,他的赔率可是一赔一千零一呢!”
“对对对,太初九必须输啊。”
“这样啊,这次太初九要是输了,我可就是血赚一大笔银子,等兑了银子,我就请大家喝酒,吃肉!”
“好好好,就这么说定了。我要是赢了,也同样请大家吃肉喝酒,摆长门宴!”
……
卖羊杂汤的夫妻瞠目结舌。
这都是些什么人啊,干嘛总盼着人家初九公子输呢?
初九公子可是六壬山庄的人啊!
过去每年闹饥荒的时候,这里哪个人没受过六壬山庄的接济和好处?
怎么转眼就不认人了呢?
“走,我们就买初九公子赢,而且五十两银子全买!”
妻子看不得那些人说太初九的不是,于是拿着银子气呼呼向柜台挤过去。
她还故意将银子举的老高,让其他人都能看见。
丈夫却是心里有苦说不出。
众人说得对啊,太初九怎么可能赢嘛?
那些名门望族可以任性挥霍,但他们有的是钱啊。
自己哪里来的钱呢?
这五十两还是借的人家牛老板的。
那可是要还的。
五十两银子,自己一家子省吃俭用至少也得攒十年八年……
造孽啊!
丈夫却还是只能听妻子的,一百个不愿意跟着妻子向柜台挤过去。
自己这个老婆什么人他心里最清楚了。
最仗义,最豪气,也最讲原则的一个人。
当然,也是十里八乡最漂亮的女人。
当初嫁给自己,自己都觉得,那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但是,她从无怨言,对自己也死心塌地,对老人更是照顾的细致入微。
挑不出毛病。
关键她心眼儿好,知恩必报。
自己又怎么可以辜负呢?
又怎么忍心辜负?
“哎,过去也是穷怕了,今天索性就挥霍一次吧,陪自己的老婆尽情挥霍一次,自己也做一回真男人!”
最终,丈夫还是说服了自己,心甘情愿随妻子一条道走到黑了。
买定离手,妻子挽着丈夫的胳膊一步三跳向家的方向走去。
丈夫也第一次挺直腰杆,陪妻子一起疯,一起压马路。
走到神武街转角的地方,夫妻俩遇见急急燥燥的赵甲正向天宝坊的方向跑去。
都是街坊,都认识,妻子于是喊住赵甲问了句,“干嘛去呢,赵甲哥?”
赵甲停下脚步道,“去天宝坊下注啊。”
“买谁啊,买输还是买赢?”
丈夫也问。
赵甲笑言道,“不是我买,是给我们金头儿买呢。”
夫妻两自然知道,金头儿是赵甲的顶头上司,镇守天玺城西门的守正金科。
“是吧,那他准备买谁?”
妻子又问。
“我们金头那人你知道的,当然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买自家人啦。”
“谁?”
妻子没转过弯来。
“当然是买金家三少爷金聪赢啊,金头儿不也是金家的人嘛。”
赵甲解释道。
“哦,对了,我差点完了这茬儿。”
妻子拍了拍自己的脑袋,“金科姓金,可不是金家的人。”
赵甲又道,“另外金头儿还特别叮嘱,也要买太初九赢,因为太初九是金家的朋友。”
“你看,我说吧,初九公子原来还是金家的朋友。”
妻子立刻对丈夫投去得意洋洋的神情。
丈夫于是笑言道,“是是是,就你最能,就你什么都知道,我媳妇儿最厉害啦。”
“我可不是最厉害!”
妻子更加得意洋洋。
再想到屠潇潇买太初九赢时的那份豪气,妻子更是信心满满,总觉得自己买太初九赢绝对不会错。
就屠潇潇的那份气质。
就她的那辆马车。
就她那出行的阵仗。
就她的那二十万金。
就她夜郎屠家在大熵的地位。
就夜郎屠家在大熵的名声,好吧,这一条虽然并不太好。
连她都买太初九赢了,而且眼睛都并不带眨一下的,太初九又怎么可能输?
再说了,善良的人都有好报,不是吗?
“那我先去下注了啊哥,嫂子,再晚些怕是天宝坊要打烊了。”
赵甲说完继续赶路。
丈夫道,“不着急,天宝坊说了,今天情况特殊,不打烊,说是要等到全部下注完为止呢。”
赵甲这才略微慢了脚步,道,“是吧,那感情好。刚才一路跑来,可是累死我了。”
傍晚。
无垢殿。
九龙堂黄字科黄亥求见。
太子龙正问,“天宝坊那边都结束了?”
黄亥道,“再有半个时辰肯定结束,不过大致情况应该是不会再发生变化了。”
“说说具体的情况。”太子龙正放下朱笔,双目炯炯有神。
黄亥将这两日天宝坊的情况巨细无遗全部告知。
“其中几点属下觉得很有必要禀明殿下。”他最后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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