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身子还算健朗。”宁木子缓了片刻补充道,“不过毕竟上了年纪,就算再健朗,也强不到哪里去,你要是有空,还是回去多陪陪她。”
魏东翻了翻炉子里的碳火,就没说话。
这么久没见,宁木子已经觉察出了她同魏东之间的间隔,想来这一年中应该发生了许多事,才让魏东变成如今模样。
茶水很快就开,魏东先替宁木子倒了一杯,接着才给自己倒好。
两人之间氤氲着浓浓的雾气,谁都没说话。
魏东沉默了一会儿,隔着浓重的雾气看向宁木子,“卢延呢,你找到他了吗?”
看来这京城中的事情他并不算之情,宁木子手捂着杯子,轻笑道,“我就是跟他一道来京城的,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原来他就是你崇拜的对象。”
关于付延铭真实身份的事,宁木子还是决定不瞒着魏东,她这样开诚布公的提出来,总比魏东日后自己发现来的好。
“崇拜的对象?”魏东眼中还有些茫然,一时脑子里竟然是空白的,不知道宁木子到底在说什么。
见他这幅困惑的样子,宁木子好心提醒道,“他其实姓付,是个将军。”
“姓付?还是将军?”
魏东迟钝的跟着宁木子复述了一遍,见对面宁木子笑盈盈的看着他,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是,付延铭?!”
他惊讶的起身,连带着身下板凳也被带的往后头挪动,“砰”地一声倒在地上。
外头小二听见里头动静急忙敲门,“客官,客官你们怎么了?!”
魏东这才恢复了几分理智,朝外头喊,“没事儿,不用进来!”
魏东怔怔的将带倒的板凳扶了起来,有些懵的坐了下来,迟钝的看向宁木子。
宁木子被他这样的反应给逗乐,忍不住掩唇轻笑几声,“有那么惊讶?”
魏东木然摇头,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表情有些一言难尽,“真没想到……”
他仰慕了那么久的大英雄,居然就是当初的猎户卢延。
想起当初自己还同他比过武,魏东就有些脸红,不过这些都远比不上卢延就是付延铭这个消息给他的震惊大。
顾不上手中茶水还烫嘴,魏东“咕咚咕咚”就灌了满嘴。
宁木子被他吓了一大跳,赶紧道,“你慢点儿啊?!”
灌完一杯子水,魏东才冷静了许多,眼神复杂的看着宁木子,“我想见见卢……付将军。”
宁木子还没来得及应,魏东就立刻改口道,“算了算了,我见了他也不知该说什么!”
尤其是想起当初两人相处的事,魏东怎么想怎么别扭,当下胳膊腿都纠结的无处安放。
宁木子见他这幅忐忑的样子,心里只觉得好笑,好心告诉魏东,“再过不久我们要在将军府成亲,届时你可以一道过来。”
成亲那日那么多人,魏东随他们一道见付延铭,兴许就不觉得有什么尴尬。
魏东使劲儿点了点头,应道,“我一定去!”
两人在雅间里坐着喝完了这盏茶,宁木子见外头天色不早,这才起身告别,“府上还有事儿要办,我就先走了,下次你若要找我,直接到将军府便可。”
魏东一口应下,将宁木子送到茶馆外头,等见她背影走远了,自己才朝别的方向走去。
路边停着的那辆马车掀开侧帘,薛采露左右看看两人离去的背影,嘴角勾起冷笑,“有点儿意思。”
眼下皇位争得正凶,这付将军的夫人,却来面见五皇子的门客,着实有趣的很。
宁木子返回首饰店门口的时候,翠儿才松了口气。
她使劲儿跺了下脚,望着宁木子担忧道,“夫人若是再晚回来一刻,奴婢就要去找您了!”
“怕什么?”宁木子掀开帘子上车,顺便道,“我既说了让你们在原地等我,便必定会回来的。”
翠儿慢几步跟上来,瘪着小嘴小声念叨着,“我这不是担心夫人吗。”
宁木子也知她是好意,便没计较,而是笑道,“知道你是为我好,下次再遇见这种事儿,我会早些回来的。”
回府的路上绕了路,前头堵的不行,马车一路走走停停,宁木子坐的都要难受死了,就连翠儿都有些不好受。
宁木子便朝翠儿使了个眼色,后者掀开车帘问道,“这位大哥,咱们这马车怎么回事啊?”
马车回头也是一脸为难的看着翠儿,“这前头的人实在太多,路上走不动,烦请姑娘进去通秉夫人一声,望夫人海涵。”
两人在外头的对方宁木子听的清楚,已是根本就不用通秉。
宁木子掀开帘子往外头看,就见街上不少拿着碗的百姓在周围走动,脸上都是熨帖的笑。
翠儿进来之后便朝宁木子解释,“外头是宁家在布粥,路上人太多,这才挤不动。”
宁家?
宁木子想起上次宁皓许下的布粥三日的承诺,算算日子,今日正是第三天。
“原来如此。”宁木子点头,命马夫停了马车,自己带着翠儿从上头下来。
布粥的还是上次的酒楼旁,路边来领粥的百姓站成长长的队,直把整条街都堵的水泄不通。
后头的马车要么是绕道,要么就是慢悠悠的往前继续走。
宁木子顺着队伍往前头走,只觉得这队伍比前两天见到的那次还要长。
光是门口施粥的就有五六个伙计,另外还有七八个来维持秩序,就连宁皓都不得闲,在门外站着朝仆从们安排着什么。
宁木子艰难挤到宁皓身边,恰好宁皓也交代完了手下人事务,回头看她,笑道,“小嫂子今日怎么得空过来?”
他一见宁木子,脸上笑容就灿烂起来,宁木子被他笑容感染,回道,“出来有事要办,路过此地见你们在施粥,就顺便过来瞧瞧。今日这阵仗可不小啊!”
宁皓一边同她说话,另一边还要时刻留意队伍状况,无奈道,“那可不?待会儿我祖父要亲自过来视察情况,我这儿不得不做的大一些,除了这些,更是一点乱子都不能出!”
宁皓的祖父就是宁家财富的奠基人,当年全靠他将单薄的家产做大,才积蓄下来如今的财富。
为了让庞大的家产子子孙孙传承下去,老人家对于继承人的选择可谓慎之又慎。
宁皓刚接手酒楼不久,宁家酒楼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负责每半年一次的布粥施粥。
宁木子见他这么忙,自己过来本来也只是打声招呼,这会儿招呼打完了,也差不多该走了。
她同宁皓倒完别,又艰难的从人堆里挤了出来。
对面一架华贵马车缓慢停了下来,马车后头还跟了一堆的仆人,声势浩大。
马车四角缀着银铃,随着轿子的走动发出清脆之声,车帘绣着闲云野鹤,每一针都刻画的栩栩如生。
宁木子从未见过如此华贵的马车,不由便多看了一会儿,其实不止是她,周围的百姓也都在盯着这架马车瞧。
马车停了之后,有仆人上前在旁摆上矮凳,提高音量朝里头叫了声,“老爷!”
里头这才伸出只皱巴巴的手,仆人则毕恭毕敬的接过那只手,另一侧的仆人掀开轿帘,里头的人一踩矮凳,这才从里头出来。
下来的是个精神矍铄的老头,他所有的头发都已花白,脸上也皱巴巴的全是皱纹,一双眼睛却是发亮,像是能看到人的心里去,走起路来也是虎虎生风。
他虽然样貌瞧着老,可是精神头却比有些年轻人瞧着还要好。
宁皓从人群里头走出来,小跑着来到那老人身边,伸手搀住他叫道,“祖父,您来了。”
老人“嗯”了一声,发亮的眼睛从周围扫过,威严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松动。
他将队伍反复看了两遍,包括领粥人的穿着打扮也不放过,甚至是旁边站着的宁木子也一同看了过去。
被他这样威严的目光一扫,宁木子也感到一阵威压,料想这老人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个能办大事的了不起的人,直到老了也这样精明。
那老人看了宁木子一眼,好半天却又转过头看过来,目光紧盯在宁木子身上,许久都不挪开。
宁木子本来都要走了,这会儿被他这样目不转睛的瞧着,便没法走了。
她等了半天,也不见老人收回目光,反而盯着她的目光越来越灼热,直把宁木子给看的莫名奇妙。
就连身旁的翠儿也察觉到了,她朝宁木子身边靠了靠,贴近了咬耳朵,“夫人,您从前认识他吗?”
别说是翠儿了,就连宁木子自己也怀疑是不是当初两人见过,不然这老人为何要用这样的目光盯着她?
甚至……甚至盯得眼眶都湿润了?
宁皓察觉到祖父的异常,他视线沿着宁木子打量一遍,接着又收回落到老人身上,问道,“祖父,怎么了?您认识将军夫人?”
“她是将军夫人?”
老人眼睛一眨,方才涌上来的那股湿润又消失不见,一双眼直直盯着宁皓。
“是啊。”
宁皓木然点头,疑问道,“怎么了?”
老人沉默了一会儿,再将目光挪回去的时候,对面的人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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