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坐池塘如虎踞,绿荫树下养精神。
春来我不先开口,哪个虫儿敢作声。
琵琶今天不太敢去打扰杜吴,因为自从先生回来,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写写画画,偶尔口中还念念有词,还听到了哥什么布,难不成先生是想要买布料做衣服吗?想到这里,她把小茶叫了进来。这是二公子在她成亲后买来伺候她和先生的。
“小茶,明日与我去西市走走,给先生买些布料回来做几件衣裳。马上就是仲夏了,先生还没有几件合身的夏装呢。”
小茶点点头,陪琵琶坐了一会儿,问道:“夫人,我看先生今晚已经醉了,为何还不来就寝呢?”
“你这丫头,分明是自己困了,却拿先生来说事。这里已经无事了,你下去歇着吧。”
小丫头还想坚持,被琵琶推了出来。琵琶也想去看看先生在做什么。
进得书房,看见杜吴正埋在一堆书稿中间。桌子上、地上散乱了一些书籍,琵琶正想收拾起来,却听得一声“慢!”
杜吴抬起头,问琵琶:“你自记事起,可还记得有天狗吞日发生?”
琵琶想了一下,肯定地说:“不曾见过,也未曾听说。”
“那天狗吃月呢?”
“天狗吃月倒是有过,当时妾身还小,跟着娘亲躲在家里不敢出门,天狗吃月刚开始的时候大家都没有明白过来,还是里长见多识广,他一敲锣,全村的男丁都跑出去,拿着铁器铁击子叮叮当当地敲,不一会儿就把天狗吓跑了,当时妾身还觉得挺好玩的。可惜只有那一次,而且妾身也没见过被天狗吃过的月亮什么样子。夫君今日怎么想起来问这个了?”
杜吴点点头,他其实早就想到了这个答案。对于两千年前的古代人而言,日食月食这种天文奇观本来就不可能弄明白,更何况琵琶还是个没有读过什么书的社会底层女子。
“哦, 没什么,只是今晚的宴席上提到了而已。你先休息吧,我还有些事要处理。”
琵琶有些失落:“妾身也并不困倦,夫君且忙自己的事情。我去东厨给夫君弄点粥来。”说罢便走了出去。
杜吴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冷落了琵琶,但是又来不及解释,而且也不能解释,只好低下头继续回想自己那点可怜的理科知识。
他知道王莽篡汉之后会有很多天文异象,但是现在王莽还没篡汉呢。他想到了哥伦布,当年航行遇险,与加勒比海人产生冲突差点被杀,靠着自己强大的知识储备推算出月食时间,从而摆脱了加勒比海人的控制。但是他不是哥伦布,他不懂天文,也推算不出来具体时间。他最多只能知道昆阳大战王莽之所以战败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陨石撞击了王莽军的大营。但那是几年之后的事,眼前这一关该怎么过。如果自己想不出办法,王宇那个缺心眼的大舅子真的会把一盆狗血泼在王莽大门上,这是什么馊主意,等等,王莽杀子是不是就是这个原因呢?想到这里,杜吴的眉头上渗出一层细细的密汗。王宇如果真的因此被杀,他该怎么去面对紫苏?
想到这里,他又翻开前几日从大典星那里借来的甘德所著八卷《天文星占》,本来还想借石申的《天文》,可是那个抠门的家伙非说肯借出一部《天文星占》已经是看在匡太常的面子上了,剩下的这部《天文》残卷哪怕刀架在脖子上都不会外借的。杜吴无奈,只好作罢。他那天也是闲来无事,想看看当年历史课本上说的《甘石星经》到底什么样子,便假借了匡咸的名头去借书,没想到太常寺的官员对这两部书看得那么重,哼,小气鬼。
可是如今却真是犯了愁,整本书翻来覆去的只有一些行星的运行轨迹,其中最多的就是金星,除此之外没什么有价值的内容,连《西游记》中的二十八星宿都没有,实在是粗糙至极。杜吴不禁十分泄气。他在十一二岁的时候就学过太阳系的九大行星,当然后来冥王星被踢出了太阳系。呸,扯远了。
如此过了几天,没有什么别的动静,杜吴的心稍稍有些放松下来。这几日在书房回想中学时代的理科知识,差点没把自己给整抑郁了。琵琶也是来来回回地进出好几次,生怕自己的夫君有什么异常。她刚从火炉里跳出来,现在夫君就是自己的救命稻草。
这天,杜吴又没有什么收获。想起几天没有给紫苏高良姜上课了,就拿了几本书,准备去西院,顺便检查一下高良姜近期的学业。
刚走进西院,就看见王宇王获急匆匆地走了进来,杜吴心里咯噔一下:怕是有事要发生了。
果然,三人来到了书房,王宇拿出来一封信,说是中山卫王后央求王宇代转呈给王莽的。信中的内容不用说也知道是什么,杜吴心中不由地骂了一句娘。这老太婆已经隐忍了这么多年,为何会在这时沉不住气呢?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们觉得自己可以翻盘呢。
王获见杜吴不说话,着急道:“如今夫子是大汉最睿智的人,能不能想想办法助我伯兄一臂之力?当今陛下难圆天伦之乐,属实是家父之故,只是我与伯兄都为人子,无法言父过,夫子乃置身事外之人,家父对夫子也一向青睐有加,夫子若出马,必定会让家父回心转意的。”
杜吴转过头来问王宇:“世子为何一定要促成此事呢?”
“先生说得哪里话?我大汉以孝立天下。自高祖斩白蛇起义,楚汉相争之后,我大汉处处以与前朝对立为立国之本。秦以暴,我以仁,秦以酷,我以宽,大汉才能有今天。如今家父所行之事,乃违背高祖本意也,长此以往,家父这些年所积累的名望可就没了。我与仲孙此此举,非但为陛下计,也是为家父着想啊!”
杜吴心里哼了一声,脸上没表现出来,问道:“世子可知安汉公之志吗?”
“在下不知,请先生教诲。”
杜吴摆了摆手:“不可说,只能告诉你,安汉公之所以不允许中山卫王后来京,实乃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当年丁太后傅太后当政期间的事情还记得吗?我听说二位当时跟着安汉公在南阳待了三年,加上闲居长安的两年,安汉公被整整打压了五年。紫苏就是那个时候出生的吧?所以,你们认为安汉公还会让卫王后进长安吗?保不齐来了就是另一个丁太后或者傅太后。再说,就算他同意了,太皇太后也不一定会允许的,要知道,当年被压制的也有她老人家啊!”
“夫子所言甚是,学生也知道此原因,但长时间不让陛下见卫王后,于家父声望也有影响啊,还请夫子勿辞辛劳,想个万全之策,帮弟子劝谏一下家父,弟子感激不尽。”王获见王宇说不动杜吴,便从中间接过了话茬。
“这……”杜吴实在没料到王宇哥俩这么冥顽不灵,虽说两个人也是孝心,但是实在看不清楚朝堂局势啊。这哥俩以后如果能在官场上活下来,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后台过硬,要不然早就被那些老狐狸们啃得连渣都不剩了。
杜吴挠挠头,这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本能地想拒绝,可是看看王获王宇期盼的眼神,实在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答应下来,抽时间去找王莽谈谈此事。
二人走后,杜吴也没了上课的心思,草草地给高良姜和紫苏布置了功课,便又回了自己的院子,坐在院子里发呆。过了一会儿,看见紫苏探头探脑地溜了进来,笑嘻嘻地说:“夫子好久没讲故事了,能给讲个故事吗?”杜吴此刻哪有心情,踢了踢大黄,意思是让她跟大黄出去玩。紫苏噘着嘴不开心,正在这时,高良姜走了进来说:“要不夫子给弟子们讲讲星象吧!”
“好呀好呀!”紫苏拍着手,拉着杜吴的袖子撒娇,把刚要出门的琵琶给逗笑了。杜吴一下子被点醒了,对呀,日食月食不好计算也不好等,给天上的星星划分一下星座还是没问题的,正好可以借此向王莽展现一下天象的秘密,或许能说通王莽,还能救下王宇王获呢。
“好吧,夫子今天就给你们讲讲星象。你们都知道地上有东西南北四方,其实天上也是如此。天上的四方称为四象,分别对应东方青龙、西方白虎、南方朱雀、北方玄武。这四方呢,每方有七宿,合起来就是黄道二十八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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