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老太太笑呵呵的听着,并无任何表现。
早先从寿中居过来,庒琂带了想法向老太太进言,说庄玳的伤病还得有个良医看诊为妥,遂推荐药先生。其目的如跟子素说的那样,她要与药先生内外配合接走三喜和鬼母,安置她们去府外。
来西府半日,只说言笑其他,半时忘记提议医生的事。如今幺姨娘说去年圣上的金贵言语和赏赐,让老太太不禁唏嘘,才多久的时间,府中内外亲人,一个个这般不如意,实亏圣上的厚爱了。又看到庄玳病怏怏躺着,她满心的怜惜他,想起庒琂来时说该请药先生来的事。
当下,老太太眼神温柔看着庄玳,道:“他呀,就是得主上隆恩护佑,才避得三灾六难。这一年来折腾了多少次?我这把年纪了,疼疼痛痛至今,没如他这般叫人惊乍。一会子怎么样了,一会子又这样了。年纪轻轻,太过灵动活泼了也不见太好。”又看了一眼幺姨娘,道:“你何苦又提及这事儿?让他听了觉得天恩浩荡赏赐褒奖他,越发没脸了顽皮不要命。人生在世,越是灵动了去,缺少约束,看是美好,反而不美了。”
幺姨娘笑道:“按老太太这么说,该给他找一房关着,天天守着他,别出岔子才好。免得让老太太,让太太天天忧心。”
老太太道:“说什么不顶用,等他好了,便什么都有了。若一日不见好,思想再多又有何益?今儿过来看,我瞧着略好些,终究不放心啊,过来的时候,他妹妹比我还担忧着,说找个医生好好看护着,时时周到照应,总比临时乱找人的好。我觉得甚妥。我想呢,不如把那位药先生请进来,都是老熟人了,有些许亲近的关系,放心得过,不比那先前来的大夫吓得没命跑了的强。”
郡主听得,道:“听老太太的主意。”
老太太道:“哪里是我的主意。是琂丫头一片心。若真说找大夫,西府未必找不到好的。西府不找,我也能推荐个好的来。只是这几年,我不太想劳烦他。就如丫头说的那样,药先生挺好,为何不请来?一日三餐供着,打赏厚重,到底比府里养的那些个大夫强就足够了。”
幺姨娘道:“老太太说不想劳烦他,指的是白家大爷么?”
老太太若有所思一笑,没话了。幺姨娘不敢再嚼舌追问,就此打住。
郡主道:“那我安排着叫人去请,不知药先生得空不得空。我们一次次劳动人家,怕人家不耐烦。要不,我们自个儿想法子。”
老太太看了看庒琂,大约也赞同郡主的话,可又一想,如此一来,那不是消耗琂丫头一份好心了?于是,道:“太太啊,琂丫头就是你们府上的,我们自个儿,就是你们自个儿。何苦把她推给我中府来。难不成,琂丫头对她哥哥好,想尽一尽心,你也不许了?”
郡主尴尬,垂眉低笑,称:“都是我的不是,怎分起家来了。那按琂丫头的好意办,我着人去请来,若不来啊,我让人跪在先生门口,非要让他来不可。”
这话引得老太太哈哈大笑。
庄玳见一家人如此和睦温馨,一切仗庒琂的好意,如今,对她越发的敬重和喜爱了。只见他怔怔的望住她,没得言语,嘴角似笑非笑,竟迷惘了似的。
关于请药先生来庄府,是反击庄府首等重要的事。若说庄玳看庒琂的眼神迷惘,庒琂的心里何尝不迷惘呢?她此般做,不知是对是错,是不是操之过急了?毕竟卓府血案至今,仍有许多事未见雪明,不知原因。
但是,救三喜和鬼母出地下,势在必行!无论对三喜养病,还是对鬼母的生活都是有益处的。
西府之行,散散淡淡,大体相互言笑恭维,数数时间,也就过去了,到最后没多少言语,各自散去。回到镜花谢,子素对庒琂说:“我谋算错了一件事。”
庒琂道:“我有姐姐在身边,是福气。姐姐比我聪慧,能谋算错什么?比不得我三心二意,优柔寡断,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子素啐了她道:“少拿这些话来酸我。”
两人坐在炕上。
子素叹道:“我可说正经的,药先生来给西府把持看病,做个私门医生没什么不好。可如今,先生来了,要是他忽然病发,什么薄荷草什么臭草不顶用救治不得,到头,先生无技可施,可又怪到谁的头上呢?所谓环环相扣,你借先生的到来,暗度陈仓,度三喜出去了,到头,也要给自己惹一身麻烦啊!难不成你又想拿鬼母妈妈给的宝贝去给他治?如此一来,便宜蓦阑了,白白给她捡个天大好处。”
庒琂道:“姐姐,看得人人好自己才能好。话说,有失有得,到手里的才不显得过于满,流溢走的,也不至于让自己伤感。我们的目的就是救三喜,旁的随遇而安吧!”
子素道:“你委屈了不打紧,药先生委屈了,人家愿意?治不好玳三爷,说句不好听的,砸的是药先生的招牌。”
庒琂听后,觉得子素说的有理,道:“那姐姐的意思是?”
子素道:“且这么着,我们想法子让先生不忙答应过来。等这位三少爷病发要死要活的时候,看蓦阑还能不能如此狂妄?届时,先生雪中送炭,正是好时机。如今来,锦上添花有什么好的,雪中送炭才刻骨铭心呢,越发叫他们感恩戴德。”
庒琂想阻止来着,却知道子素的性子不比在南边时稳重了,如今添了许多的刚强直接,多半听不进去的。
于是,子素徇了个空儿,跑出去知会药先生,要药先生这么这么的,如何如何拒绝庄府的厚请,如何如何等待好时机再进来。
接着,庒琂和子素日日等候庄玳病发,让药先生雪中送炭,期盼好机会让三喜重见天日。
这一日,懒淡闲时,老太太又病发,身体十分不适,竹儿本要去知会各府来探看,老太太不许,命她们把头先攒下的几贴药用上,略是见效,安了会儿神,飘飘渺渺歇着。谁知在午后时,庄琻哭嚷嚷的来寿中居,说要见老太太。老太太精神气不好,越发可怜爱护这些孙子孙女们,又看到庄琻委屈,便把下人们打发出去,她自个儿跟庄琻在里头说体己话,多是安慰庄琻的言语。
竹儿难得空儿,便走来镜花谢找庒琂说话。才走近院子,便看到庒琂招呼子素说快些。一问,才知庒琂听到庄琻的声音,要过寿中居来瞧瞧。
竹儿好意阻拦,说道:“姑娘别去了,屋里人都被放出来了。二姑娘哭哭啼啼的,老太太在里头安慰呢!”说着,扶庒琂入内。
子素听到竹儿的话,有些不悦,屋里人都被放出来了,指的是下人们吧,难道庒琂的身份如下人一般?可见竹儿没把庒琂看成主子。
基于平日竹儿待镜花谢尽心,子素虽然不悦,到底没表现什么来。
进了里间,庒琂请竹儿坐炕上。
庒琂问:“二姐姐怎么了?”
竹儿道:“那日去西府,二太太没来,姑娘还记得?”
庒琂点头。
竹儿道:“氓秋的事操劳过度,加上三爷忽然病发,二太太累中受惊吓,第二天就倒了。二老爷一心顾着篱竹园,仿佛心不怎么到二太太处。你们知道二太太的心,不在府里就在二老爷身上。也难怪想得深一些。所以,闹了几回。我们听到些声音,却不敢给老太太讲。如今,二姑娘哭来,就为二太太和二老爷的事儿。”
庒琂蹙眉道:“严重么?”
竹儿低声道:“二老爷说二太太得的是癔疾病症,难好了。”
庒琂和子素听得,很是震惊。
竹儿道:“我也是听说的。才刚被打发出来,我就想呢,既然北府,西府不顺,老太太又顿起微恙,何不请药先生速速进来?一举为三府的人看了,多好呢。”
庒琂道:“听着是严重了呢,那也该让我们先生早日进来。不知二太太这突发病,二老爷差人找药没有?二姐姐这般担心,叫人心疼了。”
竹儿摇摇头,道:“这癔疾病症不是平常药可治的。才刚出来时,听二姑娘说北府里原本要给太太用人参和茯苓,姑娘你知道的,这两味药,我们府里跟不能缺水一般,无论是菜是汤都要放一些。如今说太太身子不好,单用来熬出一碗半碗,也没什么不大不了。可二老爷给他们府里的人说二太太这病非常药可治得根尽,不消浪费人参茯苓这些药物。”
庒琂道:“天啊,这么严重?那得用什么良药才得?”
竹儿道:“说来也是造孽,不知二老爷负气说呢,还真这样。二老爷说得用砒霜和附子。”
庒琂和子素听得,吓大了眼睛,相互看着。
子素云淡风轻道:“砒霜够毒了,加附子那不是毒中极品?难不成二老爷不想让二太太活了?”
竹儿“嘘”的示意子素,又低声道:“我们听着,当他两口子矛盾深了罢了。二老爷说,这药在平常用是毒药,适度有法而用,或能治得。不知有没有出处,或问了那位神医?”又改口夸赞子素:“子素见识广博,令我刮目相看了,竟知道砒霜附子是毒物。”
子素脸色一红,道:“砒霜鹤顶红,向来有毒。附子又是什么东西?我不知道的,只凭听说砒霜,便知有毒。常识而已,你倒抬举我了。”
竹儿道:“所以说,我们知道的是皮毛,须得药先生那种高手来看治才得。”
说到这里,外头有丫头来传叫:“竹儿姐姐,老太太叫。”
竹儿忙不迭起身,赶紧告辞,还再三拜托庒琂让药先生快来府里。庒琂口里答应着,又送她出去。
回来时,子素道:“看吧,做人不能太阴曹,恶人恶事做多,迟早被天收去,一辈子强悍,又有什么趣儿呢,沦落个家庭不睦,夫妻离心,子女悲泣,想想北府,真是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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