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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美文学 > 废妾不承欢龙腾霜兰儿 > 第三十八章 很俗的故事
 
雪白的帷幕之上,最先现出一座白瓦黑墙的院子,隐隐可见两座八角凉亭掩映在翠绿环绕之中。接着一名男子着长衫,头束冠玉,翩然现身。

茶楼之中,曲班在这时候用笛子奏起了轻扬的乐曲,映衬着男子的出场。旋即曲调拉长,更显舒缓,画面进入了白瓦黑墙的院子中,一名女子临窗托腮而坐,发丝微乱,面上一副怆然之状。

霜兰儿偏过头来,她偷偷觑了龙霄霆一眼,只见他看的十分认真。明眸不动,唯有长长的睫毛偶尔扇动一下。他似完全投入,甚至连她注视了他良久都没有察觉。

她更是诧异,其实这出戏很平常,名唤醉双亭。

祥龙国中,皮影戏十分流行,当时很多官第豪门旺族乡绅大户,都以请名师刻制影人、蓄置精工影箱、私养影班为荣。在民间乡村城镇,大大小小皮影戏班比比皆是。无论逢年过节、喜庆丰收、祈福拜神、嫁娶宴客、添丁祝寿,都少不了搭台唱影。一出剧往往通宵达旦或连演十天半月不止,热闹非凡,其盛状可想而知。

而这出醉双亭几年前曾风靡一时,霜兰儿自然看过不下好几遍。只是皮影人物做的没满庭芳茶楼这般精致罢了。

故事其实非常俗套,无非是男女情爱之类。讲的是祥龙国早年第三代君王当政的时候,上阳城有一名女子嫁给了当地的官僚,虽是身份显赫,却因丈夫流连青楼而备受冷落。女子日日孤寂地临窗望着园中的两座亭子,红颜一日日老去。直至她二十五岁的时候,遇到一个进京赶考的男子。

这名男子家境也不错,与女子丈夫算是远亲,为了考取功名暂住在这名女子家中。他的屋子在双亭的另一头,每每他读书累了,抬头休憩的时候,总会望见远处对面的女子满脸忧愁。

终有一日,男子做了一首诗给这名女子,聊表理解与关心。女子看后,心情甚好,便亲自做了甜点答谢。哪曾想,一来二去两人竟是互生爱慕之情。

祥龙国民风甚严谨,莫不说这女子是有夫之妇,就这名女子比男子大了足足七岁,亦是世人所不能容忍的。他们的爱情注定是场悲剧。可当时深深陷入情爱之中的他们,早已无法自拔,他们偷偷相会,享受着短暂而美丽的一刻。情难自制,他们相会愈来愈频繁,纸包不住火,终于有一天,他们的私情被人发现。

那一天,皇宫放榜,男子高中状元,从今以后前途无量。可这样的丑事被抖搂出来,对男子来说可谓是致命的中伤。女子的丈夫觉颜面扫地,对男子百般施以刁难迫害,命人将他打得遍体鳞伤。可即便是这样,男子依旧不愿放弃女子,执着着要求女子的丈夫休离她,从此与自己双宿双栖,他愿意放弃一切。

眼看着,男子的前途尽毁,女子终是不忍,她毅然背下所有的罪名,昭告众人是她一人难耐寂寞,勾引男子,所有的事与他无关。她在忍受着众人的唾骂与不屑中跳进滔滔慈溪之中,顺水漂流,一去不复返。

皮影戏中,画面变成了滚滚逝去的江水,水中洒满了各色的鲜花。那是男子对她最真诚的祭奠。花愈飘愈远,直至再也看不见,同样也是从此带走了男子的心。

满庭芳茶楼中,寂静中隐隐传来了抽泣的声音。

情之所至,一些人已是姗姗落泪。

最后一个场景,男子终于做了高官,他击败了女子昔日的丈夫,并买下了女子曾经住过的园子。他静静立在双亭之间的廊桥之上,将手中一杯清酒洒入池塘中。无声地纪念着。

月色升腾,他抬头的时候,已然白发苍苍

画面嘎然停滞。

突然,满室的烛火都被点亮,光明瞬间取代了黑暗,将众人各异的表情照耀的清清楚楚。有惊叹的,有哭泣的,也有漠然的,百般姿态都无所遁形。

戏终曲散,再望向前方时,只剩下茫茫白幕,空无一物。

霜兰儿轻叹一声,伸手时惊觉脸侧竟是凉凉的湿,她竟是落泪了。不知缘何,这出醉双亭她从前看的时候,感触并没有这么深刻,也从未落泪过。而如今也许是她自己的心境已然改变,再不是从前天真不知伤感的少女了。

她取出绢帕,轻轻拭了拭眼,神情已是恢复来时的平淡。

转头,她又望了望龙霄霆,注意着他的神色。烛火晃动下,他的目光只是定定望着白色的幕布。黑色深邃的眸中似有秋水轻轻涌动。

她以为他会说些什么,可惜他没有。

她不出声唤他。

他亦是不语。

满庭芳茶楼中,众人纷纷起身离开,从桌椅碰撞的吵杂再到空无一人的静寂。他始终没有动一下,一直维持着先前的姿势,静静坐着。只是清润的眸中渐渐凝滞,甚至死寂。柔和的五官,还是俊美的模样,只是有些苍白。

小二试探着来催,“这位爷,这位夫人,我们要打烊了。”

他却像没有听到。片刻后,他微微垂眼,眉间轻蹙,起身道:“走罢。”

她跟上他的脚步。

外边,雨早就停了,只是阴沉沉的,没有月光,亦没有星辰。

沿街的铺子早就打烊,只挂着一盏盏灯笼,朦胧的光将他离开的身影拉得颀长。空落落的大街之上,只有他们两人。

天地间,静得只能听见他微重的步履踏在潮湿的水塘之中,“啪”地一声,溅起无数水花,再静静落地,终归于无声。

秋寒料峭,冷风中,霜兰儿拢了拢领口,却感受不到丝毫温暖。

前方的他,突然止住了脚步。

转身时,白色的罩衫覆下,伴随着的是他清冷却不乏温柔的声音,“兰儿,你想要什么?我尽我所能满足你。”

她的脚步亦是停下。

这样的问话,她从没有想过会发生,所以一时也不知该如何作答。

此时风卷起她耳畔沉重的金流苏,冰凉打在她的脸颊之上,似是提醒着她富贵背后的寒冷,金玉做笼的孤寂。她只轻轻道:“我想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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