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依旧下着,竹筏之下的水流清澈见底,甚至能瞧见长长的水草正肆意飘摇着。
雨水点点落在竹筏之上,“嗒嗒直响”,像是少女正在唱着一曲清脆明快的歌,舒缓的音色,拂过岸边摇曳的芦荻,拂过重重叠叠青山,又拂过涟漪微泛的河水。
霜兰儿撑着那柄白色的油纸伞。
眼前,雨水落在他浓密如锻的长发之上,沿着他的发梢,点点晶莹无声地滚落。他一直站在船头,背影孤单,她从未见过谁的背影竟是如此孤单,衬着这周围繁华壮阔的山河,更显寂寥。
她一直注视着,不曾移开过视线,甚至连时光从指间匆匆流逝都未曾感觉。
过了很久很久。
他似是终于动了动。
她一惊,怕被他发现自己的目光,她连忙低头,恰见河水之中亦是覆上了他孑孑而立的孤独倒影。
这一刻的寂静,终被撑船的老者打破。他轻轻一提,将长长的竹篙提出水面,换了个方向继续撑入水中,“这位姑娘,这位公子,人常道:十年修得同船渡。既然有缘,大家何不聊聊天?一路大家也好相互做个伴。”
白衣男子依旧站着不动。
霜兰儿抬头望着老者一笑。
那老者轻轻摇摇头,“既然你们都不说话,那我可就一个人吊嗓子了啊。你们可别嫌难听就是了。”
接着,雄浑嘹亮的嗓音缭绕青山,余音袅袅。
“哟嗬嗬哟嗬嗬哟穿恶浪哎踏险滩嘞一身都是胆罗闯漩涡罗迎激流哎水飞千里船似箭罗乘风破浪嘛奔大海”
雨,渐渐停了。
有风吹过霜兰儿的发丝,酥酥地痒。
低首是盈盈如绢绸褶皱的水波,仰望是澄净碧蓝的长天。那一刻,她的心,格外地宁静,似是忘了一切世上烦忧,只愿沉溺在这美丽的青山碧水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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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浩长河漫漫无尽,转瞬已是深夜。
天际辽阔无际,头顶之上似一方黑丝绒笼罩,满天无数繁星倾倒在河中,颗颗明亮如晶钻。
竹筏一路划破镜面似的水面。
将近子时,撑船的老者亦熬不住困倦,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他喃喃自语道:“总算是要到了。”说罢,他收了船篙,伸手在篙前面按上一个铁钩子,远远地朝着岸边码头勾去。
老者动作熟稔,一下子就勾住了铁柱子,竹筏随着他的收杆靠拢岸边。
“二位站稳了啊!”老者吆喝一声。
“碰”地一声,竹筏靠岸。霜兰儿随之轻轻一晃,待站稳抬头时,举目望去早已没了那白衣男子的踪影。
她环顾四周,才发现这个码头处在十分荒凉的位置,四周皆是山壁青竹,此时被黑夜尽数笼罩,像是恐怖的巨兽横在眼前。
她人生地不熟,不禁有些害怕,连忙拉住老者问道:“船家,烦劳请问去越州该怎么走?”
老者顺一把胡子,“翻过眼前这座山就是越州城了。越州城本就是四面环山,地处凹谷平原,难道姑娘没有来过么?”
霜兰儿点点头,“嗯,我不熟路,这么晚了定不能翻山。请问船家我该去哪借宿呢?”
老者伸手遥遥一指,远方山崖之上似有房屋透出微光,“就是那里了,那里是一座山庙,但凡赶路之人有所不便的,皆可留宿,不收银子的。姑娘去那里暂住一宿便是。”
霜兰儿望了望身后密林,似有青石子小路通往山顶。她又问,“那船家你可是要去那里借宿?要不我们同行?”其实她是担心天太黑,小路又有分叉,万一自己迷路了该如何是好。
老者摆摆手,“我要去对面陈家庄,那里有我的老朋友,好久不聚了。”
“哦。”她的声音略带失望。
此时白衣男子早就不见了踪影,看来她只能靠自己找到那座山庙留宿了。
纵是害怕,她也只得沿着青石子路一路往山顶而去。
长长的山路幽深静谧,像是没有尽头。昨夜亦是未眠,她早就累极倦极。漆黑夜空里,星月渐渐被浮云遮住,黯淡无光。前面更黑了,渐渐伸手不见五指,无奈之下,她只得一路攀着路两旁冒出的枝丫,勉强朝前走着。
也许她真的天生运气不好。
深山之中,她并没有考虑到会有猎食的猛兽。
是以当前方出现一双莹绿色的亮点时,她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只觉那像是两蓬森然的鬼火。
等到她终于看清楚了面前之物正弓着身子,身上还有着斑驳花色。她这才反应过来,这是一只豹子,而那一双莹绿色的亮点,正是豹子的一双眼睛。
那一刻,她吓呆了。
本能令她在身上不断地摸索着,想找出一些东西用以防身。可是她只是个医女,又不是侠女,身上既没有刀也没有剑,区区几根金针有何用?
那一刻,她以为自己死定了。
终于,那豹子及地一跃,矫捷地向她扑来。她也不知从哪里滋生出来的勇气,执起身旁一截断落的树枝便向豹子的眼睛横扫过去,因为那是她唯一能清楚看清的东西。
豹子被扫中了眼睛,它发出了凄厉的狂吼。下一刻,它又猫起身,幽绿的眼中冒出两条金线,张着血盆大口,露出满口森森利齿,蓄势待发中蕴含着雷霆之怒。
此时恐惧沿着脚底迅速爬上她的心头。
完了,她该怎么办?
家仇未报,难道她真要葬身于禽兽腹中,难道她们霜家从此就要背负着通敌叛国的罪名。她怨着,苍天不公,为何连老天都帮着权贵?让她遭遇种种不幸,却投诉无门?
时间不容她再想。
耳畔只听得豹子狂啸一声,猛兽口中令人作呕的腥味阵阵扑面,狂怒的豹子转瞬即至。
她侧身躲过,无奈左臂被利爪一撕,她痛得冷汗直流。浓烈的血腥气在幽黑的山林间迅速弥漫开来,只令那穷凶极恶的豹子益发兴奋猖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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