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第1231章 质问
市中心医院。
手术室外面走廊上的椅子,坐着四个人,林宜面无表情地望着对面的林栋,尔晓峰则是坐在林宜的身边,林宜看不到林栋的样子,他便把林栋的样子描绘给林宜听。
“尔先生,谢谢你,我知道他长什么样,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应该还没有老到能让我忘记他的样貌,说不定他生活得有滋有味,反倒越活越年轻了呢。”林宜这句话带着对父亲的讽刺。
林曜在手术室里做着手术,她暂时还不想让弟弟知道父亲的事,就像瞒着母亲的死一样,弟弟现在承受不起这些打击,所以等到林曜被推进了手术室,她才见到早就被带来医院的父亲。
尔晓峰有点心疼地看着林宜。
林栋从进来见到女儿开始就一直在沉默,如果说最初他是猜测尔晓峰找他来谈赔偿的事,那么现在他已经明白,尔晓峰找他来并不是谈赔偿的事,他也没有资格来找尔晓峰谈赔偿。
尔晓峰是为了林宜,是帮林宜找他。
父女六年不相见,相见却无言。
余丽陪坐在林栋身边,她是后来才找到医院的。
尔晓峰的那些手下站在一旁,无形中就给林栋添加了压迫感。
“尔先生。”余丽看一眼丈夫后,试探性地开口,知道尔晓峰是尔家的少主后,余丽不敢像在公司里那样霸道嚣张,别看眼前这个年轻人只有十八九岁的样子,人家一根手指头就能捏断她的命脉。
尔晓峰冷着一张俊颜,冷冷地瞟着余丽,等着余丽往下说,余丽干笑两声,说道:“尔先生,医院门口的那条街道上,我记得有一间咖啡馆,我们到那里去谈谈吧,让林栋和林宜谈谈,我们,嗯,我们这些人还是不插足的好。”
尔晓峰没有回答她,而是扭头问林宜:“林宜,你想到外面去还是留在这里?”
“小曜在里面做手术,我答应过他,会一直守着的,我哪里都不去。”
尔晓峰嗯了一声,人便站起来,大手一挥,凌波等人便跟着他走到远处去,余丽见状只得也跟着起来,走到了尔晓峰的跟前,她还想打探一下尔晓峰和林宜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尔晓峰撞死了林母吗?可是看林宜对尔晓峰的态度不像是对待仇人,反而很信任。
林宜知道尔晓峰带着人走到了远处,不过他依旧关注着她,她的心头莫名地暖暖的,那个男人真的是个很细心很会体贴人的人,有他在,她生出一种哪怕是天塌了,他都会帮她撑着的错觉。
“小宜。”对面的林栋总算说话了。“爸知道,是我爸对不起你们。”
林宜静静地“注视”着他,林栋明知道女儿看不见,被女儿这样注视着,他还是觉得心慌,忍不住别开了脸,林宜在这个时候开口:“你愧疚过吗?你现在承认你是我爸了?那天无意偶遇,你是怎么想的?自己的亲生女儿就在眼前,你却装成一个陌生人,是怕你另外一个儿子知道他的父亲那般的可恶吗?”
想起那天父亲的反应,林宜的心如针扎。
他们是父女呀,如果说父母之间没有感情了,对母亲冷淡,还说得过去,可他们是父女,血浓于水,父亲却漠然离去。
“小宜,我……爸也是有苦衷的。”林栋试着解释,只是他的解释显得苍白无力。
林宜笑,笑得比哭还难看,她的泪在眼里打转,泪水开始顺着她瘦削的脸颊流下来,“苦衷?是什么苦衷让你抛妻弃女?是什么苦衷让你一走了之,六年杳无音信?你别跟我说苦衷,我也不想听你太多的解释,我只想问你,这么多年来你过得心安吗?你就不想想你的妻子,不想想你的儿女?你抛弃他们六年,你想过他们怎样生存吗?”
“你一走,爷爷奶奶就把我们赶出家门,骂我妈是贱女人,扫把星,说我妈克夫克子克女,骂我是瞎子,让我弟早死早超生,还说什么来生千万别投生到他们林家,如果能选择,我们谁愿意投到你们林家?谁愿意有你这样的父亲,那样的爷爷奶奶?我瞎了,是我愿意的吗?我弟有病,是他想的吗?”
“哪怕被赶出家门了,我妈都说找到爸爸就好了,她一个人带着一个瞎的女儿,带着一个患病的儿子,带着你留给她的信念来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一边打工养活我们,一边四处寻找你。在我们穷困潦倒的时候,你在做什么?你搂着你的新妻风流快活,你与你的新妻生儿育女,小宝是你的儿子吧?他很健康吧?也是,他要是不健康,我的爷爷奶奶肯定还会让你再找一个女人生健康的儿子。”
“我妈怕是到死都还在念着你,可她念念不忘的丈夫都对她做了什么呀?我不敢告诉我妈,我怕我妈在九泉之下都气得不得安宁,这辈子她瞎了眼嫁了一个渣男,愿她来生能找个好男人。林先生,把你找到这里来,不是想沾你的光,占你的便宜,你放心,你不把我们当亲人,我们就当没有你这个爸,就当我们的爸爸六年前就死了!”
林宜的一声声质问,一句句讽刺,一滴一滴的眼泪,让林栋无数次张嘴,却吐不出只字片语来。
他是对不起妻儿,他出门打工不过是借口,是父母让他到外面重新开始的,他也厌倦了以前的生活,不堪家庭重担,儿子有心脏病,谁知道能不能医治,医治又要花多少钱?这些压在他的肩头上,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做了懦夫,选择了逃避。
他做了无情郎,选择了背叛。
他的每一次选择,都是把妻儿推进痛苦的深渊。
无意偶遇女儿,他选择不相认,是担心被儿女打扰他平静的幸福生活。知道前妻已死,他也就怔忡了片刻,竟然没有伤心,想到的还是他恢复了自由身,可以和余丽领取结婚证……
良久,林栋问:“你妈……的后事处理好了吗?”
林宜含着眼泪,冷冷地反驳着他:“与你何干?”
林栋张张嘴,却没有话可以反驳女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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