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晨走背运,怎不见你开心?”凌肃不用她回答,自个儿回了,“好歹是有过婚约的人啊,难怪,难怪哩。”
她心上一个念头闪过,正色瞧他,“我觉得慕晨靠谱,与其弄下他,不如争取。”
凌肃不置可否地点着头,表示正在沉思,“嗯?你想挖七哥墙角,果然朋友自古拿来卖。不过,虽说慕晨是钱皇后义侄,但就我对慕家的了解,慕晨也并非会永远忠于慕家……这个分析起来有点儿慢,我们找个地方好好商量一番才是。”
“是啊,”凉陌川别有意味地一挑眼儿,凉凉说着,朝他宝甲上杵了杵,“你磨蹭来磨蹭去,终于磨蹭到皇城下钥,来时跟圣上备过案了么?”
虽听出她口气幸灾乐祸,凌肃还是心头暖暖,像三月春风拂过新抽的嫩芽儿,那般温和舒畅,他定睛瞧去,目光交汇,这一霎而过的相遇,被他在最美的季节里定格。
他的回答慢了一拍,“我已有过准备,因此这回没带挽心一道,怕我误了时辰害她被追责。”
“那你今晚去哪?”她并不想问这句,话一出口,她便有种不好的预感……
又半个时辰后,满天星辰,凉陌川便是躺在国公府的屋顶上,枕着双手,不知何时已进了梦乡。
凌肃坐在她身边,借着星光凝神地看着,她睡得可真香,眉宇舒展,呼吸长而均匀,他闲情地凑过去,意外发现她嘴角一动,多半是梦中有了好事,才使她蔫了一个时辰的唇,稍稍勾了起来。
刚才他跟她讲了慕家的一些背景,认同她争取慕晨的建议,她听后舒了口气,当时也没说什么,自个儿想着想着便张不开眼,不分时间地点地睡了过去。
这时他情不自禁地将她越凑越近,倚在一侧细瞧,她饱满的额头,开阔的眉眼,勾画紧致完美的脸部线条,她香甜诱人的双唇……那日渡药的甜蜜升上心头,那种软糯滋味他至今魂牵梦绕,真想,再偷偷地尝一口。
嘴唇不过离她一寸,他便再也不敢压近,她是京城无人不知的恣肆少女,败坏风气的最佳典型,但在他的眼里,却是一个不容世人亵渎的神圣存在。
他定格于此,不敢再近一分,这么静静地瞧着,良久他轻轻一笑:“放心睡吧,剩下的我来兜底。”
不知睡了多久,凉陌川醒来时日光已盛,才发现她睡在了梨苑佛堂的静室中,身上盖着一床轻薄的蚕丝被,小红坐在床前地板上,兴奋地对她摇尾巴:“汪汪!”
一睡就死的毛病至今改不了,凉陌川真不知她是何时睡着,又如何来到的佛堂,看日头大约近午,想必送她到这儿睡觉的那家伙已走,淡淡惆怅划过心头,她无聊地吐口气,起身领着小红走出静室,来到宁谧的院中。
今日阳光大好,暖而不躁,明媚而不刺眼,让人莫名地一扫心中阴霾,无端地愉悦起来。凉陌川微笑看向小红,这家伙是只边疆狼犬,身高马大,已齐到她腹部以上,但小红在她面前向来绵羊一般温顺,听话又懂事。
对于它,凉陌川深感抱歉,因为国公嫌弃,三年来小红只能生活在佛堂附近,极少出门,国公府除了这儿,其他地方都是它的禁区,她在家呆一天都嫌闷,小红在此一住三年,想必也很渴望外面的世界吧。
她拍拍小红狗头,小红立马乖顺地坐下,嗯嗯唧唧等主人训话。
“择日不如撞日,今天起开你的封,国公敢杀你我跟他拼命。”
小红摇尾巴,庞大的身子蠢蠢欲动,必然是听说她要跟国公翻脸所以心情极爽。
“走喽,带你吃早餐去,肉包子加黑米粥行么?啊?你要素馅的啊,真省钱……”
说着便打算离开梨苑,忽听身后有熟悉的女子轻喊:“少主,书情的事怎样啦?”
是蘑菇。凉陌川心间一沉,昨晚与凌肃谈了许久,对于慕晨那块硬骨头,两人暂时都未有什么好对策,好在凌肃与她都在话间警示过慕晨,人扣着可以,但她若少了一根头发他后果自负,慕晨是明白人,他知道怎么做。
慕晨扣押书情的意图是为了给她一个下马威也好,为别的也罢,她都是慕晨手上的一个凭仗。
“不着急,她没事,盛王说的对,最近她太忙了,在牢里休息一番不是不可。”凉陌川招招手唤小红,逗弄着玩儿。
蘑菇是个直性子,忧虑焦急全写在脸上,“书情是个女孩子,少钦司大牢可不比旁的监狱,姐妹们都奈不住担心催我来问情况,你不好办的话,便请国公出手解救吧。”
“不急。”凉陌川再说话时脸色已暗,未看蘑菇,视线停在了院中铺排整齐的青砖上,“我们在一起四五年了,洞天阁的规矩还不懂么?你们是我的人,无论你们出了什么事,都由我担着,书情的事,哪怕闹到圣上那儿,我也会给她一个交代,但这与国公无关,我们没资格请他帮忙,他也无义务帮我们,懂么?”
洞天阁一切与国公府无关,这便是凉陌川所谓的“规矩”。蘑菇与书情是最早进入洞天阁的姐妹,岂会不知凉陌川的警告?只是蘑菇冒着忌讳提起让国公帮忙,并不是变相与主子对抗。
“除必要的紧急事件或权宜之计,洞天阁不得与国公府来往。”平时大大咧咧的蘑菇脸色凝正,“可是前天,国公还找书情谈话,他说的什么我不知道,但他临走前跟我们说,我们有什么需要都可以找他,说我们都是他的晚辈,他理应像对待孩子一样对待我们,还感谢我们上次通力合作,协助你拿到了解药……”
“他单独找书情谈话?知道什么原因么?”凉陌川满面疑惑,国公从不会关心洞天阁那些女孩子,在凉陌川的认知中,国公与她们永远都是两条并行的线,他为什么会突然去见书情?
“国公只说关于书家的事,便与书情单独谈了。”
……
到了午饭时辰,国公府偏厅已开席,国公大人带着四位姨太太就坐,正要动筷时,一精瘦家丁急急赶来禀告,说小姐将小红带来了,要不要拦下。
国公大人对小红的深恶痛绝府上无人不知,天晓得凉陌川与国公及他的忠仆们斗智斗勇了多少回合才顺利保下小红,暗杀小红的下人们甚至养成了本能,见到小红便想上去宰一宰。
“她今日吃错药了么,”国公大人笑在脸皮,眼神阴沉沉的,执起筷子为五姨太填了块酿牛肉,“准备好套杆子,今晚全府吃狗肉。”
“是!”那瘦家丁兴冲冲地领命去了。
瘦家丁刚出偏厅,凉陌川便领着小红跨进了门槛,想宰狗的家丁心虚,匆匆给凉陌川弯腰行了礼,侧身帖门边上溜了。
四位姨太们七嘴八舌邀凉陌川过来吃饭,表现热情,而凉胜却坐着不动,似笑非笑地盯了小红一眼:“许久不见,小红又长高壮了呢……”
话音未落,小红尾巴一夹,躲在了凉陌川身后,无辜的低鸣声很受伤。
“过来。”凉陌川示意小红跟上,自己先入了座,看着满桌美味,拣了份红烧排骨,连盘子一并端了放在脚下,招呼小红吃着。
四位姨太太看得眼光发直,凉陌川虽说行事洒脱不羁,但在凉胜面前很有教养,主人们还没动筷,却先将菜给狗吃的做法带着侮辱性,岂不是刻意与凉胜对着来?
好像风头不对,这对父女有事……
凉陌川冲二姨太眯眼看着,笑容长长,嘴角那道浅浅的辙像画笔勾勒,虽美,却显得有些生硬。
她就那么笑着,无害的神情里满是冷漠。
每当她这么发笑,众人眼不瞎的话便知道她笑中意味:不想惹火上身的都躲远些。
负责生孩子又久久怀不上的姨太太们理亏,自认为没权插手他们父女事,于是相继借故离场。
凉陌川心疼姨娘们没吃上饭,又吩咐丫环家丁们撤桌,送去她们屋。
国公府最大的特色是下人们很聪明、很会看眼色,见大小姐眼神有杀气,没一人敢怠慢,赶紧过来几人,风卷残云般连桌带菜地整个抬走,速度之快让人目不暇接。
根本没人注意到,凉胜手上还拿着一双筷子。
少了一张大餐桌,偏厅更显宽敞,凉胜手执竹筷寞寞地坐着,侧旁是手按膝头正坐的凉陌川,他们中间,是对俩主人察颜观色、犹豫着要不要去吃地上那盘排骨的小红。
厅内静得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大人,东西备好了。”
计划除狗的那名精瘦家丁左手一根套杆儿,右手一把匕首,站在偏厅门前,他的话刚一出口,凉陌川一记眼刀杀去。
“啊大人呐,小人忘了磨刀小人先下去了……”
凉陌川对这名家丁的反应表现满意,笑着对凉胜道:“慧王家有一只狗,我正想跟他说,看我们家小红能不能下嫁过去。”
“这是一条是非狗,要杀的。”凉胜轻淡地说着,语中没有丁点玩笑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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