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套完毕,和尚才发现一个要命的问题,孩子不在他手上了。
——凉陌川义愤填膺骂鱼——正义和尚虎爪雷霆出击——扔了本在右手上的李公子……
凉陌川丢开和尚先一步追上去。
望着她的背影离去,和尚眼中笑意嫣然,却又含蓄地似有若无,双手慢合十,由衷道了声:“阿(手)弥(感)陀(不)佛(错)。”
“咯咯咯……”李公子撅着白嫩嫩的小屁股,顺溜溜爬向了方才开启的那道石门,童稚悦耳的笑声,逶迤一路……
接下来的路行进顺畅,当凉陌川打开最后一块挡板——你侬我侬欢唱吟哦,糜糜之气满室旖旎。
暗道的出口设置地挺绝,也很安全。
床上光滑滑的两只身子翻滚交叠,那女子一面哼着小曲一面娇纵,可谓娱乐健身两不误,这让一直想好好过日子的凉陌川自惭形秽。
凉陌川一手抱孩子,一手挽和尚,三人一道从妓院后窗跳了下去。
丑时将过,寅时眼见就要到了,她要尽快脱身去做自己的事。
可她现在要面对的,是一排寒光四溢的长刀,一队训练有素的士兵。
及一名位居九卿,敌意汹汹的朝中重臣。
树欲静风不息,今夜注定不宁。
权刀霍霍,云诡波谲,是阴谋,是仇杀,来者不拒。
刑部尚书李添翼今年三十有一,宽额方目,除了皮肤微黑一些,也算得相貌堂堂,是渊国二品官员中较为年轻的一位,新一代臣子们当中的中流砥柱。
他一身墨蓝色常服,目光狭促,朝凉陌川阴阳怪气道:“速把孩子交来。”
“哦?”凉陌川装作听不懂的样子,耳背似的复又问了句:“尚书大人您说什么?要谁?”
李添翼极尽忍耐,道:“把本官的儿子交给我。”
凉陌川长长“哦”一声,用目光宽慰了和尚一番,示意他待在此地别动,自己抱着李公子迎上了李添翼。
李添翼见她很是配合才怒色渐退,加紧了步伐,在距凉陌川三步时他伸开了双手……
他的热情,被凉陌川轻描淡写的一个换步浇熄。
她步子稍移,避开了这个本要接回儿子的父亲。
“李大人,可方便借一步说话?”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要挟当朝大臣?”李添翼恼火道,拳头不禁然握起。
凉陌川冷冷笑了,李添翼是因为家中被屠心情欠佳,还是因为她这个不速之客无意插手了他们的好事,而心中郁结呢?
“李大人,你带人守在这儿,是事先就知道有人会从这里出来是么?光线这么暗,你看也不看这个孩子便说是你儿子,是早知道尚书府今夜惨案,有人将带你儿子从此地逃生么?”凉陌川未看李添翼圈渐渐变色的脸,目光专注在小小的李公子脸上,将他逗弄地咯咯笑开,“行动快到几乎与屠杀尚书府的杀手同步,莫非你李大人……”
“退下。”
李添翼一声令下,十数名士兵整齐划一转身,退到了二十步开外。
凉陌川抱孩子背墙站着,妓院中莺莺燕燕之声未歇,于这幽幽子夜中,一边听姑娘们香甜蜜吟,一边和李尚书说事的感觉挺好。
“李大人,孩子我先不能给你。”
一句话逼红了李添翼黝黑的脸:“此事你最好躲远一些,否则休怪惹火上身。”
“是呀,你连自己的夫人都能舍弃,又怎么会在意一把火,烧了别人家几座院落?”凉陌川为不幸惨死的尚书夫人不值,为那些无辜遇害的人命不值,“丫环下人死了可以再招,夫人死了可以再娶,你在意的只有你的儿子。所以一开始你只要儿子平安无事,所以你见到安然的儿子并无一丝庆幸,因为你早就知道他会没事,而其他人,死得越惨越好,所以你动了夫人雅室的开关,让她无路可逃。你不惜用尚书府四十多条人命,来嫁祸于你本无可撼动的少钦卫。”
“乱说话的脑袋,是很容易搬家的。”李添翼面上惨白,却又马上恢复了颜色,轻视道:“你黄口小儿,胆敢污蔑朝中重臣,无凭无据,你想去刑部大牢体验民生疾苦么?”
“不敢不敢,小民是个软骨头,万一你逼供我什么都如实招了,一不小心送李大人你上路,那我可就缺大德了。”凉陌川皮笑肉不笑,但她说的可没半句玩笑,他敢抓她,她就敢抖他祖宗十八代的底。
气氛冰凝,李添翼沉下声色,近前一步:“你父亲和我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当心把他也给卖了。”
“跟你这只蚂蚱串一起,我老父也算晚节不保啊。”她拿着李公子的小手哦哦啊啊逗乐,正眼也不曾看那堂堂的尚书大人,“我这个多管闲事的,人没救着,还落得一身抱怨,亏本生意我可不做,为了弥补我受伤的心灵,你这儿子,我要了。”
“你休想!”李添翼突然怒火中烧,青筋暴起的大掌忽向她当头砸落!
掌上内力凛然,这一手刀下去,凉陌川非死即伤,可她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李添翼手起掌落,掌风扑面,森凉入骨。
在距她眉心一指间,骤停。
李添翼太冲动了,他又何尝不知凉陌川此人性躁且乖张,什么不要脸的事都做得出,无耐在她背后站着的,几近是渊国半壁江山,她本人已是非常难对付,何况今夜之事不可声张,不然真正大难临头灭门绝户的,只会是他李添翼。
她笑,问道:“李大人,可想清楚了?孩子在我手上,其实比在你手上更为安全啊。”
李添翼舍弃满门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他又何尝不知,当时因为凉陌川的闯入令杀手们惊慌,为除掉她他们便连幼子也打算一并杀害。凉陌川虽可恶,但她进入杀场的动机本是善意,纵然会对他有所连累,仔细算来,凉陌川对幼子甚至有救命之恩。
他出神间,凉陌川看出了他的心思,笑道:“当时你们并不知带走孩子的人是我,对我必是要赶尽杀绝的,你怕儿子不幸受累,更不敢将暗道出口说于杀手,便亲自带兵追来营救稚儿。这么一说不管你是禽是兽,父子天性总是有的。”
斟酌了番,李添翼乖乖收回手来,歉意地俯首一番,和气说道:“话是不能乱说的,我不幸遭此剧变心中甚痛,若非皇上有急事相召,恐怕也难逃一死。既然这么阴差阳错,令你无意救了犬子,这便还将他还来吧,在下定会馈赠大礼,以酬谢你的救命之恩。”
凉陌川斜视于他,李大人你好冤啊,命好大啊,皇上急召呢,当然皇上是不可能配合你演戏的,所以你想说今晚尚书府被屠你也是“侥幸”逃脱,此事跟你没一绺关系了?
“你如此踌躇,实在多虑了。”李添翼说着话,试探性地往凉陌川那边靠近了一步。
“此刻,尚书府该起火了吧。”事后放火是少钦卫办事和一般凶案屠杀的正常程序,是为毁灭蛛丝马迹。李添翼想将这黑锅扣在少钦卫头上,除了保留必要的“证据”之外,自然得把事往绝里做。凉陌川抬眼瞧着李添翼:“不如这么着,我把李公子带走,今晚你权当没见过我,你只管把杀妻灭子的事往少钦卫身上推,给他往死里黑,不是更为方便?免得这么一场大难你们父子却双双逃生,反倒引起别人的怀疑。即便哪日查出你儿子得救的事,你也不必担心,万事,还有个凉家在顶着.”
李添翼听她这么说,倒觉得有些道理。
“最主要的,是我不想你哪时心血来潮找我的麻烦。”
李添翼冷笑,“我自然信你不会伤害他。不过,那个和尚不能留。”
“那和尚啊……”凉陌川稍一侧目,在三十步外的和尚身上掠了一眼,和尚很听她的话,果真站在妓院后窗下不动。她一双幽瞳明黠,当中的笑意渐深,“他必须得留。”
“你就不怕他……”
“除了死人还有一种人最忠诚,”她一转身,状似悠闲地迈开了步子:“放心,我会在天亮之前,让他成为我凉陌川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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