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她坚定地道,“高叔叔,您刚刚还称赞我爷爷是个大人物,我身为他的孙女,就算做不到改变万人的命运,也不能见死不救吧?”
讹?她又不怕被讹。
高秘书虽然叫她小七,但到底还是要听她的,毕竟她是鹿家小姐。
只是他很为难,“可是我们马上就要登船了,那我留下来把他送医院?”
“既然你说是械斗,肯定有人盯着他,追去医院怎么办,您一个人也应付不了。”她当机立断地道,“跟我们一起上船,我们随行正好有医生。”
“好吧。”
高秘书无奈应下。
多了个伤患,她下车时需要自己打伞。
夜间的风雨用力地冲击着伞面,她往前走两步退两步。
冯医生和高秘书一人一边把地上奄奄一息的男人扛扶起来往前走。
她跟在后面用尽力气控制着伞,她垂着眼,在伞沿下、雨水中看到一双湿透发白的鞋子,他拖着脚往前滑行,已经没有一点自己的力量……
真可怜。
要上船的时候,她几乎是抱着伞柄在控制雨伞,顺口还问了句,“是个叔叔吗?”
高秘书已经被淋透了,眼睛被雨水刮得几乎睁不开,闻言,他歪头看过去,伸手在男人脸上用力抹了一抹血水,才大声道,“叫哥哥吧!看着不超过二十!长得还挺像个样。”
这么小就伤成这样?
她擦擦脸上的雨水,跟着上船。
高秘书他们把人扶进去,她正要跟进去,就听到身后远远传来步伐声,她回头,就见一大群提着钢管的人正往这边走,边走边指着地上的血迹寻路……
“……”
她心里一悸,忙吩咐船员,“马上开船。”
船是一早联系好的,只听她的。
她一声吩咐,船员已经把该收的一收,汽笛声一响,大船就开始动起来。
听到动静,那群人立刻遥遥地望过来,似乎意识到什么,一群人忽然瞪大了眼珠子跟丧尸一样扑过来……
她有些害怕地往后退了两步,幸好船已经驶离岸边,他们没法冲上来。
那群人站在边扔着手中的钢管,骂出一连串的脏话。
她呼出一口气,转身进了船舱。
……
高秘书不知道伤者的底细,也不知道有什么传染病什么的,怎么都不让她去见。
她心里还装着家里的事,心里压抑,也就没见去看。
船在风雨中飘摇着前行,不是特别稳当,她也睡不着,就静静地坐在床上。
船程飘摇。
到后半夜,外面没雨声了。
她往外看,刚刚还风雨大作的海上现在居然月光皎洁,一泻千里。
不知道家里的月光是不是一样好。
她再也睡不着,一个人穿着白色的睡裙、踩着拖鞋往外走。
饮水机前还坐着个人,冯医生一边喝水一边敲自己的背,一副疲惫不堪的模样。
见她过来,冯医生先是一惊,随后有些担心地道,“小七怎么还不睡,头又疼了?”
“没有。”
她摇摇头,上前替冯医生敲背。
冯医生也是鹿家的老相识了,刚过六十,是她妈妈的同事,这次特地受她母亲请求陪她出来的。
冯医生被她一双小手敲着,笑道,“小七果然和你妈妈说得一样体贴,我这老胳膊老腿一动就酸得不行……”
她敲得更勤快些,问道,“那人怎么样了?”
知道她问的是谁,冯医生眉头皱起来,“不好说,能不能撑到酆川还不一定。”
“伤得这么重吗?”
她皱眉。
“这孩子不只伤重,我看着是一点要活下去的意思都没有。”
冯医生摇了摇头,“我趁他有三分醒的时候,问他哪里不舒服,他跟我来句,不用治,没钱。”
“……”
“然后不管我怎么折腾他,他都动也不动,至于吃药更别提了,塞到嘴里全给你吐出来。”
冯医生说得直叹气,“可我这次出门也就药带得多,消炎的药水就那么两袋,先吊着吧,剩下的听天由命。”
她听得有些不是滋味,“高叔叔说他不是还很年轻吗,那么年轻为什么不想活?”
她才十五岁,想不太明白这样的事情。
听到这话,冯医生回头看她一眼,随即站起来拍拍她的肩膀,感慨道,“小七啊,这世上苦命人很多……也许对他来说,活着还不如死了痛快,医生救人不救心。”
说完,冯医生就转身离开,“走了,回去睡觉了……”
她站在原地呆了很久,心里失落难受,不知道是因为家里出的事,还是因为要救的人救不下来。
她没有喝水,转身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走到一半,她掉头。
……
薄妄回到薄家以后,就很少再去想北港发生的一切。
所有的过往就像烂疮疤一样黏在他的身上,他连皮带肉撕下来后就懒得再回头去看一眼。
但这一晚,他梦得格外仔细。
他梦到自己从隧道一路逃到码头,不远处的海水在风中翻涌,小雨滴了几滴,整座码头空无一人,空旷得就像一座坟墓,欢迎他而来的坟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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