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余饭后，酒过三巡，正是懒散小憩时。
高衍城的爷爷也不例外。
但毕竟身居高位，事务繁忙，再加上本来就是被高衍城的母亲临时叫回，如今反倒对许暖白产生了些高衍城母亲难以理解的怜惜。
坐在沙发上时，还语重心长的说着，“既然处，就好好处，别三心二意，分分合合。”
“小夫妻最忌讳感情不和。”
说着，穿上外套，带上帽子，在身边人警卫的开路下，缓慢的朝门外走去。
只是才走了两步，忽而从身后传来一声稚嫩的声音。
顺着人群的背影，传到高衍城爷爷的耳边。
“太爷爷！”
不是周周又是谁。
这个小东西，本来都已经玩的困了，在房间里面睡了，听见太爷爷的声音，一个轱辘从小床上起身，踩着小拖鞋，踢踏踢踏的朝着高衍城爷爷飞奔而去。
人更是撞进了高衍城爷爷的怀里。
“怎么最近你们都不喜欢周周了？姐姐回来不看我，你回来也不看我。”
对于周周这个孩子，高衍城的爷爷的怜惜简直太过于天。
从小没有母亲跟着，有没有自己的爷爷，父亲天天忙忙碌碌的跑在外面，这个小一个孩子，却只能跟着保姆。
毕竟也算是他老高家的后代，小时候哪里是这样的生活。
不由的，高衍城的爷爷在两边警卫的阻挠之下，乐呵呵的蹲下身去，将小孩儿抱起来，放在怀里，亲了亲他的脸蛋。
“周周，太爷爷不在的时候，想不想太爷爷？”
周周笑的开朗，用手摸着高衍城的爷爷光洁的胡茬，好像将其当成一个极为有趣的小玩具，举着手心欢呼，“可想啦。”
高衍城的爷爷拍了拍周周的小脑袋。
一大一小，玩闹起来，像是两个小孩儿在戏耍。
反倒是高衍城的母亲，神色复杂的站在一边说道，“周周乖，不闹太爷爷，太爷爷忙，要走了，记得跟太爷爷说再见。”
周周立刻露出不舍的神情，挥舞着小手，一脸沮丧，“太爷爷，再见。”
乖巧懂事的样子。
睁着大大的水嫩的眼睛，很是可爱。
不知怎么的，见到这个孩子，高衍城的爷爷似是想到了什么，又停下来了脚步。
然后召唤身边的警卫员过来，耳语了几句后，缓慢的拄着拐杖，走到许暖白面前，“许暖白，正好，我想跟你单独说几句话。”
许暖白下意识的去看高衍城。
高衍城站在一边，低着头，拉着周周的手心，偶尔抬了抬眼皮，也没有丝毫阻挠的意思。
没有接受，也没有拒绝。
反倒是漫不经心的靠在沙发边上，玩着周周柔嫩小手心，拉着周周，不让小东西往许暖白的怀里扑。
心机颇深的模样。
许暖白在身边佣人的指引下，跟着高衍城的爷爷走到了一楼的一个客房里面。
关上门。
许久没有住人的房间，却依旧干净整洁，窗明几净。
夜晚的凉风顺着纱窗的缝隙吹进来，抚蹭着许暖白的发丝。
她下意识的，用自己的手心抚平了头发的毛边，然后就见到高衍城的爷爷走到某处座椅旁边，做好。
目光盯着她，炯炯的。
几分钟后，才缓慢的开口，“我知道你已经是衍城认定的人，也没有必要多说些什么。”
“听说你在边陲小镇里，又替衍城生下了一个孩子？”
许暖白点了点头。
“名字起了么？”
许暖白摇头，黑色的头发落在单薄的肩头上，黑色镶了白边，很是好看。
“只有一个小名，叫做年年，大名现在还没有落下来，若是爷爷有合适的话，也可以想一个。”
高衍城的爷爷思索片刻，“可以考虑。”
这事就算是定了。
但高衍城的爷爷很快话锋一转，眸光看向门的方向，似乎在透过的门框，看向门外。
“衍城有没有告诉过你，周周的母亲生周周时的情况？”
许暖白一怔。
那一瞬间，她的脑海中闪过了许多念头，疼痛的，血红的，还有死亡濒临的感觉。
以至于许暖白始终不敢回忆。
紧着就听到高衍城的爷爷缓慢的开口，“周周这个孩子，诞生下下来极为不容易。”
“你可知道，它出生的时候，为何没有母亲？”
许暖白哑口无言，低着头，摇了摇，“对不起。”
高衍城的爷爷看了许暖白一眼，“因为它的母亲，根本就见不得这个孩子。”
“当初这个孩子生下来的时候，是难产，甚至连医院都已经下了病危通知书，让衍城签字，是保大人还是保小孩儿。”
高衍城的爷爷说着，叹息一声，“衍生这个孩子，什么都好，就是用情太深，他宁可不要自己的孩子，也要保住那个女人，只能周周是福大命大，最后捡回了一条小命。”
“但还是在保温箱里面待了很久才出来。”
“所以，就算是周周不是你的孩子，我也希望你能把他当成你自己的孩子一样……”
高衍城的爷爷说的语重心长，全然没有注意到，面前的许暖白早已经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红润的嘴唇震颤着，目光僵直，从那双灵动的大眼睛里面，猝不及防的滚出一滴晶莹的眼泪来。
高衍城的爷爷停声。
然后听到这个年轻的姑娘哑着声音说话，“我不知道这件事情。”
喉咙口像是被狠狠的磨过，火烧火燎的。
“不过，你也不要太有心理包袱，衍城再在乎那个女人，也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现在衍城心里，还是只有你一个。”
许暖白却狠狠的摇头。
“爷爷……”她抬起头来，快速的用自己的手背抹去了眼角的一滴眼泪。
“高衍城，他还没有告诉您么？”
高衍城的爷爷拢起眉头，像是小山压顶。
“我就是，周周的亲生母亲啊，当初那个，差点死在手术台上，后来又狠心抛下孩子不管不顾的狠心母亲，就是我啊。”
高衍城的爷爷似乎不敢接受。
他猛然从床边起身，拐杖连连戳着地面，三声，咚咚的响着。
“荒谬！荒谬！”
盯着许暖白，尤其是那双眼睛，高衍城的爷爷忽而恍然大悟，“我说，你看起来这么这样眼熟。”
“原来你就是周周的母亲。”
许暖白低头不语。
她不知道。
不知道高衍城那时候在产房外面，究竟说了些什么，疼痛剥夺了她的理智，就像是一阵风，席卷了她的所有细节。
最后不过是顺着光明的方向攀爬，然后爬到了出口。
周周生下来，她也好像去了半条命。
原来那时，高衍城是宁可不要孩子的么。
高衍城的爷爷精光四溅的看了她许久，然后静静的叹息一声，“既然如此，我也不好再劝阻什么。”
“这么些年，周周都没有母亲在照顾，未来还是希望你能尽量担任起母亲的责任。”
“再怎么说，你要是两个孩子的妈妈了。”
许暖白静静的站在房间内，然后点了点头。
送走高衍城的爷爷之后，许暖白一个人回到了年年所在的房间。
孩子才刚刚生下来，正是缠人的时候，尽管家里有现成的乳娘，可不论如何也比不过自己的妈妈。
年年抱着许暖白就不肯撒手，别人半小时才能哄好的小东西，许暖白上手不足十分钟，小人就笑着往许暖白的怀里钻，钻着钻着，就睡着了。
许暖白小心翼翼的将小家伙放在了床褥里面，将两个孩子都哄的睡着了之后，她却难以成眠，披上了一件衣服，走向了屋外。
高衍城家的本宅，的确很大，走上半个小时，只能勉强穿过一个庭院，再这样一个寸土寸金的地方，拥有这么大的一片宅邸，也算是有钱人的做派了。
夜凉如水。
许暖白走到路灯底下，微微抬头。
过于明亮的光芒打在她姣好的下颌线上，留下一道阴影。
忽而听见了从身后传来的脚步声。
轻轻的，踩着庭院中的草丛，追随着许暖白而来。
“这么晚了，不回去睡觉。”
许暖白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转过身来，抬起头，眼眸中仿若藏着一颗明亮的星星，凝视着高衍城。
“当初生周周的时候，你宁可不要它，也要保住我？”
高衍城不答反问，“爷爷告诉你的？”
“你回答我。”
高衍城抚蹭着许暖白的脸颊，轻轻的低下头去，在她的唇角上亲吻片刻，“是。”
许暖白蓦然闭上了眼睛。
她以前一直以为自己是弱者，是劫后余生的那个人。
却没有想到，在高衍城的选择，真正从死神手里捡回一条小命的人，恰好是现在这个不足4岁的孩子。
许暖白的胸膛缓慢的起伏着，“你还有，多少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高衍城用指腹揉弄着许暖白的唇角，轻轻的覆上去，声音与夜色一样冰凉。
“很多很多，你想知道么？”
不由自主的，许暖白被高衍城的眸子吸引，点了点头。
高衍城却只是淡淡的笑着，“办完了婚礼，你有很长的时间去了解这些。”
“我保证不会隐瞒你。”
许暖白人靠在高衍城的怀里，低着头，盯着自己的鞋尖。
这几年，除了主奴之欲之外，高衍城被她放到了盲区，她不爱高衍城，自然也就看不到高衍城的款款情意。
这样无情，这样麻木，又这样迟钝。
许暖白的视线隐隐模糊。
她人向后一步，靠在了高衍城的怀里，闭上了眼睛。
“好，就按照你说的，只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婚礼的事情，不能您一个人说了算。”
欲望是一个人的事情，爱却是两个人。
她这话一出，忽而感觉到身后的怀抱紧了紧，像是要将她揉进骨血里。
许暖白堪堪说着，“有……有点疼。”
却也没有真正的推开高衍城。
因为她好像听见耳边的声音，火热，烫上了她的耳根，“阿白，我等了很久，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许暖白一顿，“以后不会让您等了。”
灯光之下，两个人的身影重叠在一起，其中一个人在嫌弃夜晚太长。
长到许暖白支撑不住，在高衍城的怀抱中沉沉的睡去。
高衍城反倒很清醒，走到窗边，借由着冷风，点燃了一根烟，然后静静的夹在自己的手心中，看着它自行燃烧殆尽。
天空逸出一丝光亮，隐隐泛起鱼肚白。
他又绕回许暖白的身边，亲吻了一下她的额头，暗自叹息。
果然夜晚还是太短了。
跟他的阿白在一起的时光也是。
每一分每一秒，都弥足珍贵。
高衍城低头下头去，趁着许暖白睡的熟，轻轻的在她的耳边呢喃。
“晚安，阿白。”停顿了一秒，“早安，宝贝。”
今天又是美好的一天，明天也是。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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