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难道能为总督大人征伐麓川派上大用场么?”
“思昂是麓川思氏中的重要人物之一,知道麓川内部很多重大秘密,”何启秀说道:“总督大人得到他的目的,就是为了毕一役于功成,彻底铲除麓川这个祸患。所以......”看了他一眼,“这次你立的功劳很大,总督大人已专门为你上了奏表,以彰显你的功绩。”
听了何启秀的话,杨牧云并没有显露出兴奋之色,眼神反而变得复杂起来。
“怎么,有心事?”何启秀瞥了他一眼问道。
“唔......”杨牧云犹豫了一下,“安南王昨日召见了我,要委以我重任。”
“这是好事儿,”何启秀轻笑一声,“不就是你想要的结果么?他越倚重你,对以后展开行动越是有利。”
“什么行动?”杨牧云问,“是在解决完麓川之后朝廷就要对安南用兵了么?”
“这个你就不要问了,”何启秀扬起钓竿,一条鱼被甩出了水面,他一收鱼线,很利落的抓住那条鱼扔进鱼篓里,“我们需要做的就是在安南国好好潜伏下去,在朝廷需要我们的时候发挥作用。”
杨牧云默然。
“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何启秀说道:“你原在大明京师,天子御前,来这安南国非你本意,你是不甘心在这里一直待下去的,是么?”见他没有吭声,续道:“京师虽然繁华,但却不是一个适合你我这样的人待的地方,男儿志在四方,何必囿于一地呢?”
“何大人说的是,”杨牧云轻叹一声,“我们这样的人如何能做自己想要的选择呢?”
“其实你在这里也很是不错,”何启秀宽慰他道:“安南王对你很是看重,至少比起你在大明京师要混得更加风生水起些。”
“何大人你就不要再讽刺我了。”杨牧云苦笑。
“你我自湖州时相识,说起来都是老交情了,”何启秀道:“我也不会跟你讲什么虚言,希望你也不要有什么背着我。”
“何大人想要知道什么?”
“那日被段成带来找我的那个小姑娘是谁?”何启秀目光盯着他问。
“她叫郑玉,”杨牧云道:“是太尉郑可的女儿。”
“可是与黎利一起首义,因功封为县侯的那个郑可?”
“正是。”
“他的女儿长得倒挺漂亮的,”何启秀一笑,“她很喜欢你,是不是?”
“她跟何大人说什么了吗?”杨牧云感觉心一阵跳动。
“你想知道?”何启秀乜了他一眼,“这位郑小姐对你可是一往情深,你可不要辜负了人家。”
“何大人你就不要调侃我了,”杨牧云摇摇头说道:“我在湖州时已成过亲,你又不是不知道,后来到了南都......”
“还娶了南都第一美人,”何启秀接住他的话向下说道:“南镇抚司的弟兄们都来捧场了,是不是?可能你还不知道,本官当时也随了一份礼呢?”见杨牧云面色有些发窘,遂道:“过去的事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男子汉大丈夫三妻四妾很是平常,你就是接纳了郑小姐也不多。”
“何大人......”杨牧云微微摇头苦笑道:“人家出身高贵,难道能屈身到我这儿来作妾么?”
“可如果人家心甘情愿为你作妾,你又当如何?”何启秀看着他笑道。
“这万无可能,”杨牧云断然道:“太尉和其夫人都反对我与她相处。”
“那你呢?”何启秀目光盯着他道:“你喜不喜欢人家?”
“我......这我从未想过。”
“老弟,”何启秀拍拍他的肩说道:“你既已入安南国的仕途,就得为将来多想一想。郑可在安南国中可是一位举足轻重的人物,安南军中的很多带兵的将领都是出自他的麾下。你若能成为他的乘龙快婿,今后对你官阶的晋升那是大有助益。”
杨牧云身子一震。
“我们锦衣卫潜伏在这安南国,一定是要有所作为的,”何启秀说道:“这样在我大明出兵收复交趾时,才能发挥更大的作用。你知道黎宜民为何与我们走得这么近吗?”见杨牧云不答,续道:“那是因为他想靠我们的力量登上安南国的王位。”
“可安南王对他这位大殿下根本就不看重。”杨牧云皱了皱眉说道:“我们能够帮他什么?”
“他若力量很强的话,还需要找到我们么?”何启秀意味深长的说道:“你如果能与郑可的女儿喜结连理,就能让郑可倾向黎宜民,这样的话就能让他有底气跟他父王、他的兄弟们去斗,不管他能不能胜出,只要能把安南的朝局搞乱,得利的就将是我们大明......”
杨牧云听得暗暗心惊,没想到何启秀的谋虑竟如此深远。连郑玉对他的感情都可作为一个筹码。
“我今天之所以把你叫来,就是想跟你推心置腹的说一些话,”何启秀说道:“做人不能优柔寡断,当断则断,不断必乱。男人么?做事就要看对自己有利无利,而不能被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蒙住了双眼,从而迷失了方向。”
“何大人的话振聋发聩,”杨牧云道:“让我从中得益良多啊!”
“老弟,你要学的东西还多得很,”何启秀笑道:“不过你聪明俊逸,悟性极高,今后的成就会远远高过我,到那时我还得需要你多提携一二。”
“何大人过奖了......”杨牧云正说着,只见何启秀眉头一皱,握住鱼竿的手一紧,鱼线自水中圈起一个巨大的弧线,向着岸边不远处的一棵树上缠去。
“树上有人?”杨牧云的心一紧,只见一个人影自树上飞跃而下,朝着一处茂密的林木驰去。
何启秀手一抬,几支寒光闪闪的飞镖闪电般朝那人身后激射而去。
“叮叮叮——”那人衣袖向身后一撩,就如同脑后长了眼一般,一道炫目的光弧划过,将那几支飞镖一一击飞。身形再不稍停,旋即隐入了树丛中。
“好身手!”何启秀眯起了眼,纵身跃起,朝着那人隐没的方向追了过去,杨牧云也紧随而去。
“啊——”一声惨叫,惊起树丛中几只飞鸟。
何启秀额头蹙起,低声说了句,“是我们的人。”
却见安若甫迎上来道:“大人。”
“什么情况?”何启秀沉声问道。
“那人武功极高,弟兄们没能拦得住,”安若甫脸有惭色,“韩亭与范猛受了伤。”
何启秀脸色一变,“通知弟兄们快撤,此地不可久留。”
“是。”安若甫应道。
“你可看清他的面貌?还有使的是何兵刃?”何启秀向杨牧云问道。
“此人蒙着面,兵刃藏于袖中,”杨牧云思忖道:“而且出手太快,不易让人看清楚他的招式和兵刃。”
“这人藏在树上,要不是一只飞鸟发出叫声,”何启秀叹道:“我还真没察觉出树上藏着有人。”
“难道是京抚司的探子?”杨牧云抬头问道。
“此人身手极为了得,”何启秀脸色脸色凝重,“京抚司竟然会有这样高手?”看向杨牧云,“老弟,你赶快回去,我也得离开这里暂避一下,今后一段时间我们不要再联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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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牧云回到巷子里自己的陋室居时,发现郑玉已经来了。心中一怔,“那人会是她吗?不对,和她比起来,那人武功显然要高。”
一见杨牧云回来,郑玉嫣然一笑,小鸟一般迎上前道:“你去哪里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唔,你来多久了?”杨牧云不答反问。
“大概不到一个时辰吧,”郑玉说道:“我来时发现你不在,连你那两个跟班也不知去了哪里?正想出去找你,又怕和你错过了。”
“呃......”
“你怎么了?看起来脸色不大好,”郑玉问道:“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有,”杨牧云定了定神,“我方才出去见了一个熟人。”
“你在这里也有熟人吗?”郑玉眸子一转笑道:“不知是谁,我认不认识?”
杨牧云不答,转开话题道:“你到我这里来,侯爷和夫人不再干涉了吗?”
“他们是心里不愿意,”郑玉眸子霎了霎道:“可又能怎样?我还是来了。”目光逡巡了一圈,“这个地方太简陋了些,你不再去别处看看吗?”
“我觉得这里挺好的,”杨牧云说道:“又清静租金又便宜,虽然房子简陋了些,但好生修葺一下还是可以住的。”
郑玉听了微摇螓首,“一个堂堂神武卫都统制,好歹也算是我大越正四品的官员,却住在这么个寒酸的地方,不怕别人见了耻笑么?”
“我可比不上你们郑家,”杨牧云说道:“高屋广厦我置办不起,只能在这陋室屈就一下。”
“其实......”郑玉抿了抿嘴唇说道:“我阿爹是希望你能和我们住一起的。”
“这个不大方便吧,”杨牧云淡淡道:“侯爷那里我还是要时常去拜望的,可我终归还是不要让你阿娘太过操心的好。”
“你......恨我阿娘吗?”郑玉贝齿咬着樱唇问道。
“夫人待人是很宽厚的,”杨牧云道:“可我还待了两个随从,其中一个的食量比牛还大,我怕他把你们家给吃穷了。”
郑玉听了“噗嗤”一笑,“倒好像我们家供不起大肚汉一样,大不了你可以把他们安置在外面呀!”
“不成不成,”杨牧云连连摆手,“那多不方便,他们本就是投奔我来的,怎好和他们分开?”
正说着,外面一阵喧嚣。
“对,把车停在这儿就行了,”一个大嗓门叫道:“别磨磨蹭蹭的,赶快搬东西。”
院门“咣啷”一响,一个硕大的身躯挤了进来,身上背着大包小包,两边胁下还各夹着一个大木柜子。见到郑玉一愣,咧开大嘴笑道:“原来是郑小姐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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