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几日后,城南逐渐传开了一个消息,说是每天晚上大概戌时前后,在黑虎义舍所在巷街附近,会有一个身披灰色斗篷的男人在那游荡,从他那里可以得到一枚刻着‘虎’字的竹签。
这支竹签,便是应山黑虎贼的信物,只要拿着这支竹签前往应山的东山,便有资格投奔黑虎贼。
或许有人会说,应山黑虎贼曾被昆阳、汝南、叶县三县合力剿灭,有谁会傻到去投奔这样一支注定会被剿灭的山贼呢?
会这样想的人,那就太小看‘黑虎贼’在昆阳的名声了。
当初黑虎寨覆灭后,不得不远走深山,可为何丰村、祥村等附近的村子,却继续收容与黑虎寨不清不楚的那群妇孺?难道仅仅只是因为县衙的要求么?
再者,当时的马盖又为何想对徐奋杀人灭口却又不敢?
原因很简单,因为黑虎贼的骨干依旧还在。
虽然大多数人都不知赵虞的存在,但郭达、陈陌、王庆、牛横等黑虎贼的骨干当时依旧还活着,这首先就是无可争议的事实,谁也吃不准这群山贼日后有朝一日会不会重返昆阳。
因此,无论是丰村、祥村等当地的乡村,亦或是马盖,当时都不敢轻举妄动,因为他们都知道,黑虎贼是一股相当凶悍的山贼。
凶悍到什么程度?
昆阳围剿黑虎贼总共三回,第一回惨败,约七八百名官兵阵亡一半;第二回小胜,县尉马盖成功捣毁应山多股其他家山寨,迫使黑虎贼因官兵的锋芒而放弃旧寨,但黑虎贼的实力却几乎未受到损失;第三回也是最激烈的一回,昆阳、汝南、叶县三县合力讨伐黑虎贼,三个县的三位县尉,率领约一千八百名官兵进攻一座当时约有近八百人左右的黑虎寨,结果官兵以付出牺牲七百余人的代价,杀死了约三百余名黑虎贼,最终仍有接近两百余名黑虎贼潜逃。
想来得知这个战果的人都会忍不住问一句:官兵真的赢了么?
对此,赵虞自然最有评价的资格,至少在他看来,官兵并没有赢,哪怕是在祥村一役之后,他仍然能够令官兵两败俱伤,他之所以决定撤往鲁阳县,那只是因为顾忌章靖而已,毕竟这位章将军的个人能力姑且不论,单单他的身份,就足以令赵虞忌惮三分,因此在还有退路的情况下,赵虞并不希望与那位章将军死磕,免得彻底将对方激怒。
这些秘密,一般的昆阳人自然是无从得知的,但即便如此,黑虎寨依旧通过这三场与官兵的对抗,彻底在县内打响了名声。
一支让昆阳官兵损失惨重、花了两年都没有剿灭的凶悍山贼,仅这一项,就足以吸引那些不安分的家伙了。
二月初,陆陆续续有人手持着‘黑虎信物’投奔应山东山,投奔正在那边重建主寨的黑虎贼。
而这会儿,陈陌、褚角、刘黑目等人,也已带着剩下的寨众并寨内的妇孺,悄悄从鲁阳县返回昆阳,与郭达、王庆、褚燕等人汇合。
按照此前职务的分配,郭达依旧全权负责主寨的修建,王庆负责把控山下的要道,褚角、褚燕父子主要负责协助郭达修建主寨,而陈陌,则按照赵虞的要求,准备训练一支寨内的正规军。
山贼正规军?
乍一听十分可笑,但这确实是赵虞对陈陌的要求,他要求军卒出身的陈陌用训练军卒的要求去操练寨众,以应付越来越严峻的挑战。
何谓越来越严峻的挑战?
二月初七,赵虞带着静女与牛横从昆阳县城来到他黑虎寨正在修缮的主寨,当晚他召集郭达、陈陌、王庆、褚角、褚燕几人开了一场会议,在这次会议中,他就解释了这个疑问。
他对这几位头目说道:“自古以来,官贼不两立,我等如今重返昆阳,必然将再次与当地的某些势力、某些团体发生冲突,这些利害冲突,也必然将导致昆阳县再次对我黑虎寨发动讨伐,而这,并非刘、马二人所能掩盖的。……我等与昆阳县官兵的交锋,如今只能说是小规模交火,对我山寨的威胁不大,但这样的局面不会维持多久。据我所知,已有鲁叶共济会的商贾陆续向昆阳县衙报官,虽然刘、马二人暂时拖延着,但很显然,只要那些商贾意识到昆阳县衙无法替他们解决掉我等,那么,似先前昆阳、汝南、叶县三县联合讨伐我黑虎寨的事,将再次发生,到那时,刘、马二人并不能帮到我等多少,最关键的,还得看我等自身,我等自身必须尽快具备对抗诸县官兵的实力,总不能再一次抛下主寨逃之夭夭吧?”
在这场会议中,赵虞向主寨明确提出了要求,要求主寨这边尽快具备对抗诸县官兵的实力。
而这个要求,主要涉及到两方面,一方面是主寨的防御能力,主要由郭达、褚角负责;而另一方面则是人手方面,主要由陈陌、王庆、褚燕三人负责。
关于主寨的修建、增固,郭达、褚角二人已经在加紧了,他们派人知会了祥村、丰村等邻近祥村的年轻人,迫使这些祥村派出村中青壮帮助寨里建设山寨,但招收寨众方面,又如何解决呢?
此时,郭达、陈陌等头目们终于明白了赵虞命陈祖在县城开设黑虎义舍的高瞻远瞩。
从二月初起,陆陆续续就有昆阳县内的地痞无赖、游侠、无业者被‘骗’来山寨。
说是‘骗’来的,其实也不对,毕竟黑虎寨可没有‘逼良为娼’,强迫善良之辈作恶,一枚用黑墨描刻‘虎’字的竹签,其实就已经明确向那些人表明了他们即将前往投奔的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相信来投奔黑虎寨的人当中,最起码有九成其实都清楚他们投奔的对象正是近两年风头不小的黑虎贼,可这些人还是来了,可见这帮人也不是什么善类。
另外在待遇方面,黑虎寨也没有亏待这些前来投奔他们的人,旧寨众喝酒吃肉,那些前来投奔的新人也是喝酒吃肉。
当然了,对于个别不安分的家伙,山寨里的头目们自然也不会放纵。
别以为那些投奔黑虎寨的人是什么善类,真正的良善之辈,黑虎义舍那边根本就不会引荐到山寨这边,至少目前不会,毕竟这会儿陈祖那边也缺人,一些有正义感的游侠们,陈才早就引荐到了陈祖那边。
换而言之,愿意来投奔黑虎寨的人,都是一些不怎么安分的家伙,其中个别哪怕称作恶人也不为过。
既然是恶人,那就需要由恶人来管制,短短数日之内,那些投奔山寨的家伙,就被陈陌、王庆、褚燕等人收拾地服服贴贴,叫他向东就不敢向西。
当然了,其中也有个别想要逃离山寨,不过在山寨的要挟下,这帮家伙最终还是老老实实地回到了山寨。
就这样,通过黑虎义舍,赵虞尽吃昆阳黑白两道,有正义良知的人引荐至陈祖身边,反之则推荐至黑虎寨主寨,在二月、三月短短两个月内,陈祖身边就已经收拢了百余名游侠作为卫士,而黑虎寨主寨这边则更夸张,人数一下子从不到两百人暴涨至五百人,隐隐有着恢复黑虎寨鼎盛时期的趋势。
而在这段时间内,黑虎贼重返昆阳的消息,也逐渐传遍了昆阳县,让县令刘毗与县尉马盖不胜困扰。
话说回来,这段时间黑虎寨对昆阳县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么?
其实并没有。
这段时间黑虎寨唯一的恶举,就是他们恢复了对山下要道的掌控,向以往那样对过往商队收取商队货物价值约两成左右的买路财。
当然,与过去一样,黑虎贼只要财、不要命,只要过往商会老实配合,黑虎贼倒也不会伤人。
除此之外,黑虎贼既不侵扰村庄、也不冒犯县城,所以说除了商贾以外,其他昆阳人与黑虎贼其实并没有什么直接的利害冲突,最多就是出于道听途说,对黑虎寨的种种恶行抱持愤慨罢了。
因此,县令刘毗暂时倒还能忍受,顶多就是忧心于黑虎寨的人数日渐增多罢了。
在思前想后之余,刘毗私底下与马盖商议道:“有关于黑虎义舍的不利传闻,渐渐传遍全县,倘若我县衙毫无反应,必然会惹人怀疑,你去见那周虎,请他安分一阵子,否则,县衙只能遵照民意,对义舍展开调查。”
见刘毗再一次将烫手山芋丢给自己,马盖心中着实有些不快,但也没有办法。
此时,陈祖已经搬到他的府邸居住了,黑虎义舍那边由陈才负责。
在单独见到陈才后,马盖直接了当地说道:“最近有人报官,说你黑虎义舍附近,每日晚上有疑似‘黑虎贼’的人在分发信物,教唆人投奔山寨……”
听到这话,陈才睁大眼睛惊呼道:“竟有此事,我竟不知?”
马盖面无表情地看着陈才,冷笑一声,故意说道:“倘若不是你手下的人,那我就抓了?”
“别啊,开个玩笑而已。”
陈才这才收起了脸上的惊容,笑着点点头承认了:“没错,是我们的人,还请县尉高抬贵手。”
马盖也不知陈才口中的‘我们’包不包括他,不过他也不想得知,沉着脸说道:“满大街分发信物,诱人投奔山寨,你等到底想做什么?”
陈才摊摊手说道:“无他,不过是招收一些寨众而已。……这是好事啊,县尉难道没注意到城内的治安越来越好了么?”
“嘿。”
马盖轻哼一声。
其实陈才就算不提,马盖也早就注意到了,曾经那些在县城内无所事事,甚至是到处滋事的地痞无赖与游侠们,近段时间连人影都瞧不见了,一猜就知道去投奔黑虎寨去了。
这些家伙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走了,昆阳县城的治安不知改善了多少,但单单这一点,并不足以掩盖黑虎寨正在大肆招收寨众的事实。
随着投奔黑虎寨的人日渐增多,刘毗与马盖都感到有一丝心慌。
“收敛一点吧。”马盖严肃地说道:“陆陆续续有许多人报官了,再这样下去,县衙不可能毫无反应,到时候可别怪我带着人来搜查。”
听到这话,陈才笑着说道:“收敛是不可能收敛的,一辈子都不可能,不过刘公与县尉所烦恼的问题,大首领其实早就有了应对之策。”
“哦?”马盖眼中闪过几丝惊讶。
对于黑虎贼首周虎的应对之策,他还是很感兴趣的。
见此,陈才便将赵虞叫他传达的事告诉了马盖:“正如大首领先前对刘公所言,我黑虎众既然在昆阳扎根立足,那就自然不会在这边胡来。自今年年初截止当前,我黑虎众可曾对昆阳人做出什么伤害的行为?不曾!……既然昆阳人与我黑虎众并无直接利害冲突,那么,我等完全可以引导舆论,转移昆阳人的注意力。就这几日吧,我会安排放出一些谣言,分散县人的注意……”
马盖听得有几分道理,将信将疑地回去了。
次日,当马盖来到县衙时,他就感觉县衙内的人有意无意地用怪异的眼神看他。
甚至于,他手底下的捕头杨敢也跑来试探他:“县尉,听说您看上了前街王福家未出阁的幼女,有意迎为二房?”
“啥?”马盖感觉莫名其妙:“谁说的?”
“今早有县卒出去巡街时听说的,说是您与刘公都看上了前街王福家未出阁的女儿,为此与刘公生隙。”杨敢说得煞有其事。
马盖顿时气乐了,立刻派人就追查,这才得知,昨晚不知是谁传出了这个消息。
同时传出的消息,还有关于陈祖的,说是黑虎义舍的主人陈氏老爷重归昆阳,因发妻过世,准备在昆阳迎娶一房作为正室。
陈祖作为黑虎义舍的主人,最近在县城内风头正劲,前一阵子县人都在传论,猜测这位陈大财主到底有多少钱,这样一位大财主要成婚、要迎娶正室,自然会引起昆阳人的极大关注。
然而,待等‘县令刘毗与县尉马盖因王氏女反目’这个劲爆的消息传出来时候,陈祖那则消息就几乎无人关注了。
什么?黑虎贼?
谁他娘还在乎一群山贼啊!
相比较一群山贼,昆阳人对王氏女究竟花落谁家更感兴趣,毕竟县令刘毗与县尉马盖,那可都是昆阳县拔尖的那一拨人。
别说一般平民,就连县衙内的县卒与官吏们,也十分好奇这件事的真实性。
在捕头杨敢的关注下,马盖颇有些心慌地去见了刘毗,跟刘毗说了这事。
刘毗还不知此事,一听说县内有人造谣,他顿时大怒:“究竟是何人敢造谣本官?立刻去追查,严惩不贷!……简直没王法了!”
在刘毗盛怒之余,马盖颇有些心虚地说出了他的猜测:“这……或许是黑虎义舍所为,为了转移县人的关注,使县人不再关注黑虎贼……”
一听这话,刘毗又惊又怒。
平心而论,在他们对黑虎贼无能为力的当下,转移县人的注意力,减少县人向县衙报官,淡化黑虎寨、黑虎义舍一系列的事,这确实是一个很不错的办法,可即便如此,也不能拿他造谣啊!
刘毗面色阴沉地说道:“你立刻去联系那边,看看是否是那些人所为。”
在刘毗的要求下,马盖只好再次前往黑虎义舍。
事实证明,那些谣言确实是陈才派人放出的,并且陈才也很干脆,坦率地承认了这件事,并要求刘毗与马盖二人对此保持沉默。
说实话,鉴于有把柄落在黑虎贼手中,马盖曾多次猜测,猜测黑虎寨会利用这一点强迫他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但他万万没有想到,黑虎贼居然会提出这么……这么过分的要求。
当日,马盖皱着眉头回到县衙,准备向刘毗转达黑虎贼的要求,然而让他意外的是,他来到刘毗的书房,却没有看到后者。
“刘公呢?”
恰好见一名小吏抱着案宗来到屋内,马盖连忙问道。
那小吏表情古怪地说道:“刘公去了后衙,方才夫人派了一个小丫头过来,刘公便沉着脸走了……”
马盖还要询问,忽然听到后衙方向传来了女子的哭骂,隐约可以听到‘王氏女’、‘二房’、‘人人皆知’这类的词。
张了张嘴,马盖竟不知该说什么。
片刻后,就见刘毗气急败坏地回到了书房。
马盖仔细打量这位刘公,神色古怪地看着刘毗脸颊与脖子处的细长刮痕。
“小、小的先告退了。”
瞧见气氛不对,那小吏逃也似的离开了。
待马盖关上书房的门窗后,刘毗带着余怒问道:“如何?可是他们所为?”
“嗯。”马盖点了点头。
见此,刘毗恨恨地一拍桌案,怒道:“这么阴损的办法,也就只有那周虎想得出来!”
可骂归骂,他也没有什么办法。
当日,县衙内谁也不知刘县令与马县尉关上书房说了些什么,他们只知道,后衙的葡萄架子又倒了。
傍晚回到自己家,马盖亦感觉家中的气氛有些不对。
果不其然,在用完饭后,他的妻子邹氏吞吞吐吐地向他问起了这件事:“今……今日妾身听街坊言及夫君,说夫君……看上了前街王氏之女……”
看着妻子幽怨、不安的目光,马盖脸上露出了几许苦笑。
虽然苦了刘毗、马盖二人,但总的来说,赵虞的引导舆论的办法还是蛮成功的,一时间将昆阳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刘、马二人与王氏女的纠葛之中。
不过静女对此有些异议:“就是苦了那王氏女了,此事传得人尽皆知,那女儿家日后还如何嫁人呢?”
赵虞笑着说道:“谁说的?未必不是因祸得福。”
静女歪着脑袋想了想,这才明白赵虞的意思。
总之,在刘毗与马盖略有牺牲的情况下,昆阳人总算暂时无暇关注黑虎寨与黑虎义舍的事了,刘毗与马盖二人的压力自然也减少了许多——当然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他俩的压力反而剧增了。
但不管怎么样,借助于赵虞的策略,借助于刘、马二人的牺牲,尽管当前昆阳县人已得知‘黑虎贼重返昆阳’的消息,但刘毗与马盖仍旧还能使县衙对此保持沉默,尽量淡化有关于黑虎贼的事。
只可惜,会对昆阳施加压力的,并不仅仅只有昆阳人,还有最恨黑虎贼的鲁叶共济会。
这不,三月上旬,鲁叶共济会的会长吕匡便再次前往昆阳县,拜见了县令刘毗。
刘毗当然知道吕匡究竟为何而来。
而事实也证明他猜的很准,在一番俗套的开场白后,吕匡再次重提了黑虎贼的威胁,要求昆阳县需尽快解决这支山贼。
迫于鲁叶共济会在附近诸县的能量,刘毗自然不好当面回绝吕匡,但心中却忍不住骂娘。
围剿黑虎贼?说得轻松!
倘若他有胆量违抗黑虎贼的首领周虎,那么他后衙的葡萄架就不会倒了!
县衙内谁不知他堂堂县老爷这几日是睡在前衙书房里的?
但暗骂归暗骂,表面上刘毗还是要稳住吕匡,毕竟鲁叶共济会的能量很大,他奈何不了吕匡,但吕匡却能派人向颍川郡里通报黑虎贼的事,让郡里对他施压。
郡里向下施压其实倒还好,就怕郡里派人来协助剿贼,那事情就闹大了。
饶是刘毗,也吃不准黑虎贼首周虎会做出什么事来。
在一番交涉后,刘毗向吕匡承诺会尽快组织人手讨伐黑虎寨。
这个尽快究竟是多久呢?
考虑到当前已临近四月,估计春耕前是没可能了。
倘若再墨迹几下,那估计就到五月份了。
好在吕匡也知道昆阳县衙办事墨迹,对于‘五月’这个预定的期限,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只要昆阳县这次能彻底剿灭黑虎寨即可。
四月,黑虎寨继续向过往的商队催收买路财,县衙则组织人手开始忙碌于春耕,包括县内的许多村庄,亦是如此。
估计初次来到昆阳县的人,都无法理解昆阳这种诡异的安宁:明明境内有一伙数百人的山贼,然而当地人却视若无睹地忙碌于春耕之事,而不可思议的事,那群山贼也不曾跳出来捣乱。
而就在这时节,阔别昆阳数月的捕头石原,带着许柏、王聘、陈贵三名同伴回到了昆阳。
想来他万万也不会想到,在他离开昆阳的这几个月里,昆阳县已发生了翻天覆地般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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