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漓推开了书房的玄关，颜九卿随之走了进来。
书房里有件隔音的密室，是元漓秘密会客的地方。
他关合上密室的门，室内烛光跳跃，有些晃眼。
颜九卿随手接过了男子递上来的一杯茶，面色深沉起来。不知该从何开口。
元漓也不急，就这么静静地坐在她的对面。把玩着手中的珠串。他在等她。
“你想知道什么，都可以问。我绝不会有半点隐瞒。因为我爱你。”
颜九卿的心下微颤了颤，她没想过元漓会这般如此。她一直都以为元漓对她只不过是心潮来时的心悦罢了。脑门儿热，等过了这阵兴头儿就会忘了她的。
眼下倒是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颜九卿轻瞥了一眼，蓦然发现眼前的架子上摆放着一折纸扇。分外眼熟。那竟是她在春满楼丢失的素色桃花扇！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女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地吐了出来。下定决心似的，开了口。
“王爷，你不傻，对吧。”
元漓不禁苦笑了起来，他开口答道。
“娘子，如果你说的是本王像外面流传的，跟个三岁孩子一般心智。那本王确实不是。而且，这件事本王也没存心瞒着你，只是你没问罢了。你也在和本王装着糊涂，现在才是真明白。”
女子皱着眉，轻点了点头。她承认，元漓说的是对的。她心底一直都明白元漓不是个傻子，只是苦于管别人的闲事，不想理这些有的没的罢了。
颜九卿犹豫地沉了沉眼睛，开口试探地询问着。
“是……为了党争？”
元漓顿时轻笑起来，让人有些琢磨不透。他朝着女子眨了眨眼睛，轻声反问道。
“娘子你觉得呢？”
“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反正现在朝廷之内已经有太子和祁王这两党了，自然也不差你这一个。皇位的魅力啊，若是说你不屑一顾，我也不信的。对否？”
颜九卿索性也豁出去了，反正现在是身处密室，就她与元漓二人。不如就放开大胆一些。
元漓也在为女子的直言不讳而暗自惊讶，看来他果真是没有看错人。
“娘子你说的不错，皇位确实是有致命的吸引力。不过，本王的目标可不仅仅是皇权，更是为了复仇。”
看着男子眸中那星星点点的怒火，颜九卿不解地皱着眉。她实在是想不到会是怎样的苦大仇深，才能让他变成这副模样，宛如来自地狱的使者。浑身淬满致命之毒。
“是因为梅妃娘娘么？”
元漓低着眉，拨动着掌心内的玉珠。一颗颗圆滚滚的珠子被穿在绳链上，噼啪碰撞着。发出清脆的声响。
元漓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反而开口问道：“娘子，你喜欢看烟花么？”
颜九卿皱着眉，开口应和道。
“还好。”
其实她是不喜欢烟火的，虽然烟火很美，却是转瞬即逝。还没来得及珍惜，便消散了。徒引得悲伤罢了。倒不如不曾拥有过。
这烟火本就不是属于人间的物件。
元漓却是一脸的期待。他开口道。
“改天我们一起去看烟花吧，每次看到烟花的时候，我都会想到温柔的母妃。你知道母妃是怎么死的么？”
颜九卿摇了摇头，对于梅妃的死，宫里面一向是严禁口耳相传的。所以坊间也没有什么准确的实言。
元漓却苍凉地笑了起来，笑得残忍。他忽地站了起来！吼道。
“母妃是被人绑在柱子上活活烧死的！是皇后甄家，敬妃秦家做的好事。她们为了扳倒母妃萧家的势力，合伙诬陷母妃患了精神癫痫。她们强制把母妃关在冷宫里，请来道士做法。那道士收了她们的银钱，谎称母妃被邪魔附体，必须用纯阳之火将其烧个干净才能避免那邪魔危害世间。”
“哈哈哈，母妃死的时候我在她的身边。那晚的烟火很美，很美。我这一生都不会忘记。”
看着元漓那张精神恍惚的眼，颜九卿心情沉重地喘了一口气。她没想到，眼前的这个人竟然背负了这么多，没被逼疯就已经不错了。女子不可置信地开口询问着。
“所以，之后你就被送往了北疆？”
元漓捂着脸，颓丧地坐回了椅子上，沉重地点了点头。
颜九卿沉默起来，她不敢想象。当时的那么一个小家伙被送往嗜血的北疆会是一个怎样残忍的状况。她不敢想，心里会发疼。很疼很疼。
女子站起了身子，上前抱住了男子的脖颈。她安慰地柔声开口道。
“一切都过去了，以后都会好的。不是么？”
元漓反手环上了女子的细腰，紧紧地抱着她。他低着头，沙哑着嗓子，闷声开口道。
“娘子，别离开我，好么？我等了你很久。”
“我……”
颜九卿皱起了眉，沉默下来。她承认，她对元漓是有感觉的。如果没有这一切的话，她当然会愿意和他在一起。可是现在的情况不同。两个人追求的是不同的两个方向。
得不到回答的男子浑身顿时僵硬了起来，他抬起脸，一双好看的眸中满是疑惑。他忽地苦笑了起来，眼角处是崩溃的热泪。
“呵，是我自作多情了，是么？你其实并不喜欢我。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不！不是。不是这样的。”
颜九卿忙得抱住将近癫狂的男子，生怕他会发疯。她轻柔地开口安慰着，用尽她心底一切的柔软。
“不是这样的。”
女子用手捧着元漓的脸，真诚的眸光盯着男子发红的眼睛。
良久，她开口道：“我爱你，非常爱你。我愿意陪着你，不论多久都陪着你。但是，答应我，不要去争皇位好吗？”
她当然不能让她心爱的人去争皇位，那无异议去让他送死。两年后，二皇子元祁登基称帝，那是历史的必然！这也就意味着，元漓会死在夺嫡之争中。她决不允许这种事情的发生。
元漓却是死死地抓住女子的手，一脸的疑惑。
颜九卿轻吻了吻男子的双眼。
“相信我，那个位子会死很多的人。我不希望你也那样。我爱你，我想要你好好的，哪怕成为一个普通人，不封王，不加爵。只要你能完完整整的就好。”
看着女子那期待的双眼，元漓却无奈地摇了摇头。
“晚了，一切都晚了。都到这个份上了，我不能退出。否则，我受的一切的苦，背负的一切耻辱都将会没有意义了。”
颜九卿深深地闭上了眼。
果然。
她觉得自己很是可笑，竟然妄想改变历史。两年后，元祁登基，而元漓会死在漓王府突发的大火中。和一切都是历史的必然。
她果然只是一个凡人，没有能力去改变别人的命运。
她平静下心虚，安静地抽出自己的双手。开口道。
“既然你心意已决，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就这样吧，既然你对我坦白了这么多，我也不妨对你说说我的经历。尽管你可能会以为我是在说笑话。”
颜九卿苦笑地摇了摇头。
“你知道什么是重生吗？呵，说来你可能不信。不过这件事确实发生在我的身上了。也就是说，我有两世的记忆。我不妨告诉你，上一世你夺嫡输了，输的彻底。但其它的，天机不可泄露。原谅我不能透露。我只是想说，我非常珍惜这一世重活的机会。我只想在这一世安安稳稳地，看尽世间花开花落。所以，对不起。我不能陪你去争嫡夺位。或许，我不是你等的那个人。”
颜九卿说完便转过了身子，继续开口补充道。
“你我本就是不同路的两个人。所以，不如你放我走。”
“你说什么？”
元漓顿时站了起来，他没想到颜九卿会这么冷不丁地提出这个要求。
颜九卿不由得后退着脚步。
“我还要我的事要做。”
元漓不禁笑出了声。
“呵，你知道了本王这么多的事，你真以为本王会放你离开？本王不管你活了几世，起码你这一辈子，是我的。别想逃。”
“你拦不住我的。就算我爱你，就算你能看着我一天，两天，可你终究不能没日没夜的守着我。现在还不是我离开的时候，你大可放心。待到春寒料峭日，便是燕子归巢时。我会陪着你，直到一切皆成定局那天。”
颜九卿沉沉地呼了一口气，她看着元漓那紧锁的眉心，不禁伸手抚平了他的皱痕。她莞尔地笑了起来。
“你相信也好，不信也罢。我们姑且拭目以待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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