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黑的长发湿答答地贴服在脸侧身上,冰凉的水珠顺着脸颊滚落,滴滴答答落入水中。
“上来。”一只手从旁边伸到了她的面前,鸦青色的袖袍扫落,被湖水浸湿。
祈安看着眼前的大手一愣,目光中仿佛还带着湖底的森森寒气,可眼中的人平静的目光似乎将萦绕的寒气渐渐驱散。
她伸出手。
夏乔一把将她提上了岸,湖水哗啦溅落。水声未散,一件宽大的披风已经将祈安裹住。
“如何?”夏乔一边收回手后退,一边询问。
他的问题恰好将祈安口中的谢辞堵回,祈安拉住身上干燥的披风,垂首回答,湿淋淋的发丝从肩头滑落。
“湖下冰层由灵力塑成,冰层尚未消散,湖内生物植物体型受其影响体型巨大。”她顿了顿,偏着头回想片刻,“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异常。”
夏乔嗯了一声,在一旁蹲下,手掌展开向下缓缓地覆上了湖泊冰面。
祈安静静地站在他的身后,从她发上滴答落下的水珠让她拉回了目光。她垂首低眸,从披风内伸出手,手指一卷,缠绕住一缕湿漉漉的长发。
指尖的黑发起了一层白霜。
手指抽出,滴水的发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姿态诡异地僵硬在半空。
夏乔收手起身,“这是暖儿沉睡百年的地方。”
除了冰层的灵力之外,湖水之中还残留着极其微弱的两股相似且同源的灵力。
是鸢娓和卞玉。
他们从这里寻到了夏暖。
“可要化冰?”祈安问道。
人界在三千世界中是最独特的存在,这里除了勃勃生机,再没有其他能量。从古至今,人界不乏其他世界的来客,他们身为客自然也有为客的规矩。
他们不能在这里留下太多不属于这里的东西,改变人界原本的历史进程。
即使漱瓷留下了履水珠,也没有忘记让夏暖特意前来取回。
至于水下百年未消的冰层,照理来说也应该将其抹灭。
可是……
“灵力不足。”夏乔起身回首,他一眼看见了祈安那一缕被冻成冰霜的黑发。他扫了一眼祈安露在披风外湿漉漉的脑袋,侧身领路,“我带你去换身衣裳。”
祈安跟在他的身后垂首应是。
夏乔带路,两人绕开了国府书院的教学楼舍,行走在边缘树林阡陌之中。透过重重树影,可遥遥瞥见远处结伴而行白衣青衫的少年学子。
渐渐的,两人走到了后山的阁楼。
夏乔在阁楼前停下了脚步,阁楼前两个白衫仆人上前询问。夏乔拿出了令牌,仆人立刻为二人打开了阁楼的大门。
进入阁楼并没有太多的暖意,这里鲜少人来,阁楼中没有炭盆更无地暖。
“你带了多的衣裳吗?”夏乔回头看祈安。
祈安颔首,“带了。”
“去换吧。”夏乔在厅堂内坐下,端起仆人才端上来的茶水挽着关闭的窗棂陷入沉思。
仆人将祈安领到一间房间的门口就躬身退离,祈安推门而入,房内暖暖的白气弥漫。夏乔让仆人准备房间的时候,就让他们顺便为祈安准备热水沐浴。
祈安在浴桶前站了半晌,垂下眼来脱下了披风,将其小心仔细地叠好放在一旁。
夏乔身为妖王,待人处事从来挑不出错处。甚至于对待属下,他面上平平淡淡,私下却极为周到。
只是……
祈安拧眉。
她不喜欢洗热水澡。
……
缰绳勒紧,马蹄踏落而止。
夏暖跟着杭丠禄下了马车,面前是杭家碧瓦朱甍的府邸,大门外有侍卫把守,表情森然严肃。
“走吧,祖母在等你。”杭丠禄与夏暖并肩而行,嘴上虽说祖母在等,脚步却足够缓慢,给夏暖留够了好奇打量的时间。
杭府内宽敞阔绰,井井有条。
只不过除却五步一哨的侍卫,这偌大的庭院着实有些冷清。丫鬟仆婢都寥寥无几。
夏暖只看不说,跟着杭丠禄穿过厅堂走尽长廊,长廊中央两侧各有阶梯往下,阶梯下是身板挺直纹丝不动的侍卫。
杭丠禄注意到夏暖的左顾右盼,脚步微微放慢和她并肩。
“怎么了?”他问道。
“走到这长廊上,才看见人多了些。”夏暖朝一旁扬了扬下巴,长廊一侧是片花园。花园中终于有鲜衣鬓影的婢女们,她们低声交谈,嘴角含笑,提壶浇水或挎篮采花。
杭丠禄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我家人少,除我之外只有祖母和母亲。”
夏暖疑惑地啊了一声,看着杭丠禄沉静的侧脸片刻,“那其他人呢……”说话的到此,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立刻改口道,“没有其他亲戚吗?”
“没有。”杭丠禄轻轻摇头,脚步缓慢,沉重有声,“祖父走的时候我尚未出生,我爹……在我四岁时就牺牲在战场上。”
夏暖脚步一顿,停下来看着杭丠禄往前而去的背影。他一步迈出就转头看来,夏暖一脸复杂地看着他,他竟然从她的目光中看出了一丝同病相怜的哀叹。
“为国为家。”夏暖垂眸敛目,走上前跟上杭丠禄,声音似乎带着笑又含着怨,“他们死而无悔。”
杭丠禄张了张嘴,只是想说的话在看见夏暖表情的时候被全数堵回。
“他们是英雄。”她苦笑。
可是,作为其家眷,她并不想要父亲成为这样的英雄。
杭丠禄看着夏暖没有再说话。
长廊外花叶摇曳婢女低笑喃语,长廊内只有脚步声起落。
打破沉寂的是迎面而来杂乱脚步声。
杭丠禄看着前方走来的妇人,喊了一声娘。
杭丠禄的母亲是寒门子弟之女,名为陶秋晴。其门第没落,只余繁文缛节毫无背景势力。只有这样的儿媳才让国主对杭家放心。如今国主才敢如此重用杭丠禄。
陶秋晴披着缃色裘衣,双手在身前捧了一个汤婆子。她的发上只有一根木钗,唯独耳坠上一对白玉耳坠雍容华贵。面容端庄秀美,弯着眼睛看来和和气气,只不过和气太过倒显得怯懦。其身后的三个婢女眼观鼻鼻观心地在她身后站着,显得极为乖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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