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耶不怕血,却也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多血。
从被压扁的车子里伸出来的手臂、探出半边身子的人……倒塌的围墙下露出来的人腿、甚至直接被吊臂砸倒的人……从他们身上流出来的血液,把工地土黄色的地面染成了一滩一滩的黄褐色。
看到一个浸在血泡里的粉红色的书包后,莫耶有一次闭上了眼睛。
事故发生的时间是中午十一点,正是小学生放学的时候,那个路过的孩子……
她把手机扔到一边,用力捂住自己的脸,收起腿整个人蜷缩在沙发上,不敢想象下去。
过了不知道多久,她才重新松开手,重新把手机捞了过来。
相比起前面两张照片,第三张拍摄的距离有点远,看起来相对没有那么……血腥,可是那些听到声音赶过来的人,和险之又险逃出生天的人脸上的表情更容易直击人的内心深处。
那种惊恐、畏惧、哭泣、悲疼、愤怒……的表情就像是一道道咒语,把莫耶的心脏一圈圈地缠绕住,用力拉紧、在拉紧……
她脸上最后一点血色都完全褪尽,就连嘴唇都变成了青白颜色。
然而给莫耶最后一击的,还是看起来最“无害”的最后一张照片。
照片里,警察正在驱离围观人群,拉起警戒线,穿着白衣的急救人员或站或蹲在救护伤者……而就在这种人群挤挤嚷嚷的照片里,莫耶看到了一辆熟悉的豪车。
说熟悉,是因为这辆车她前不久刚刚梦到过,连车牌号码她都清晰记得。正是那辆“阴差阳错”在巷子口解救了她危难的那辆车子。
因为照片给精细化处理过,驾驶座上的司机隔着略微有点反光的挡风玻璃都能看得比较清楚,最清楚的是车后座的那张熟悉的脸。
雷雨扬!
车窗玻璃是降下来的,年轻的雷雨扬却有着现在这个年龄的冷漠,眉目之间因为没有经过岁月的洗礼反倒更显犀利。他把一条手臂搭出车窗外,修长的指尖夹着一根香烟。
照片上的时间明明是凝固的,可莫耶能想象到当时轻烟袅袅而上的情况。
他的嘴角微微勾起,带着嘲讽的笑,或者应该说是……幸灾乐祸!
至少莫耶是这么解读的!
在周围人各异的表情里,他这种置身事外或者说乐在其中的表情显得那么的突兀,那么的格格不入。
为什么?
为什么会在照片中看到雷雨扬?
前些日子的调查指向……
冯伯华说的那些话……
国外朋友透露给她的那个在端木名下的意国账户……
这些结合在一起,所有的事情都在莫耶的脑海里融会贯通,一个故事在她心里生成。
她没有任何证据,可有时候直觉比任何证据更精准得可怕!
真的是他!
莫耶像被点穴一样,维持这个姿势好久好久,久到她觉得冷!
家里的暖气充足,所有门窗都是紧闭的,而这种冷是从她心里透出来的,渐渐蔓延她的四肢百骸。
行尸走肉一般站起来,僵硬地走到卧室躺在床上,用棉被把自己裹得紧紧地……整个人蜷缩在成胎儿在母体里的姿势。
都是做梦!
她在做梦!
快点睡过去,醒来就会发现这一切都是假的!
即使是当年父亲去世之初那么艰难的时候,莫耶也从来没有选择过逃避。
可是现在心太疼了,如果不给自己设定一个虚构、可以容许她暂时逃避的场景,她怕自己真的会死!
心死了,人很能活着么?
就在几个小时之前,她还和雷雨扬那么温馨地在一起准备晚餐,那么满足的享受了一顿炒年糕……
雷雨扬,他怎么能那么若无其事地和她相处?怎么能用那么真挚的口吻说着爱她的话?如果当年的事真的如同她设想的那样,这个男人的心理会强大到什么样的地步?
她不怀疑他说的任何一句话。
他说爱她,那绝对是真的。
雷雨扬说过不会对她说谎,可是她也知道,不说谎不代表不隐瞒。
难怪“仕方”尾牙晚宴那一天,雷雨扬对她的问题选择了沉默。
她清楚记得,当时问的是:“只会隐瞒,不会欺骗是吗?”
雷雨扬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原来如此!
抱紧自己的双臂,蜷缩的姿势紧得让莫耶都觉得疼了。
那几张照片,摧毁了莫耶的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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