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儿佩儿听到陌生男子的声音,也都是吓了一跳,纷纷侧目向声音的出处看去。从不远处的掩映处走出来一个翩翩男子,他穿着一身深蓝色的锦袍,腰间束着一条金镶玉的腰带,贵气逼人。再仔细看脸,也是生得十分端正俊美,刚刚好的眼眸生在恰到好处的位置,搭配上飞扬的剑眉,薄薄的唇和菱角分明的脸,称一声美男子也绝不为过。他还有一头乌黑的青丝,半披半洒的束了起来,头上用的是与衣裳同一种颜色的发带,再又有一种质地通透的白玉钗簪住。
男子就这么站在逆光的地方,到真叫人有一种光芒四射的感觉。宋明月死死盯着正向自己一步一步走来的男子,心中顿时掀起了惊涛骇浪。这张脸,她即便是死了,化成灰了,碾成沫了,也始终不会忘记——南宫宴!
南宫宴!上一世用花言巧语骗了自己一生男人,导致自己惨死雪中的罪魁祸首!虽然宋明月已经重生了大半年了,上一世的种种多半在回忆中淡去了,可是南宫宴的再度出现,她那些曾经受过的,遍体鳞伤的伤,仿佛又从新长到了她的身上,让她痛的不能自己。这不是对钟离期的那种有缘无分的心痛,而是因为恨、惊,和肉体上的疼痛一起带来的残酷感觉。她嘶嘶倒吸了一口凉气,指甲几乎掐的要嵌入自己掌心的肉里,这才让她没有把那个已经到了喉咙中的‘滚’字说出口。
虽然南宫宴走过来只是几十步的距离,但是已经足够宋明月做出一个最正确的答案了。倘若叫她选出上一世害自己最惨的人,那么柳如烟毁了她的前半生,南宫宴则是毁了她后半生的人。这两个人的滔天罪恶,她有怎么可能放过呢?倘若这个时候让他走了,那她的仇……还要怎么报?
上一世,你抛妻弃子,眠花宿柳,对着我不闻不问也就罢了,居然还大张旗鼓的娶来了青楼女子,还和那个女人一起对自己拳打脚踢,最后害的自己暴尸荒野,死不瞑目。那么这一世……起码也要让你落得个五马分尸的下场,才可以勉强‘报答’吧。心中越是恨,脸上的笑意越是浓厚,宋明月空洞的看着南宫宴身后的风景,却又娇嗔了一句:“别过来!你又是什么人?!”
南宫宴听到这话,立马停住了步子,一脸的惊慌和歉疚,连连摆手道:“小姐莫怪……小生的亲友来云迷庵中上香,我作为男眷不好入寺,这才在这云迷山中四处逛逛。才走到这溪边,忽然听到这边的窸窸窣窣的声音,不想惊扰了几位……几位小姐,实在是小生的罪过。”
呵,这彬彬有礼的样子,花言巧语的样子,简直是一点都没有变啊。宋明月在心中冷笑,脸上却还是装作天真无辜,带着几分试探的打量着南宫宴,把小女儿家的拘谨也骄矜表现得淋漓尽致:“我不管你是为什么来这儿,我问的是你是谁?你若是再不说,我就要叫丫鬟们往你身上泼水了!”
“欸……别别别,我说,我说。小姐不要着急,听我慢慢说。我们家在南方世代经商,近来几年亲友在京城中捐了一个官,我便会偶尔跟着家人一起来京城中走走看看。小生复姓南宫,单字一个宴。”南宫宴仍旧是一副风度翩翩,进度有度的样子。站在十几步外向三人行了一礼,倘若他的眼神没有四处乱飘,又贼溜溜的看向宋明月的话,那应当会更加的天衣无缝吧。
“哦,知道了。“宋明月早就发觉了他都别有用心。想起上一世,他好像也是在自己偷偷在宋府的后门中,偷偷哭泣的时候和他相识的。初次见面的南宫宴是那么的让人如沐春风,温柔可亲。只是,这样的一切都是笑面虎的伪善面具,想想都叫人心寒。她上下打量着南宫宴,这时候的南宫宴正当风华正茂的年纪,平心而论,却也是个极其好看的男子。
可惜……这一世她又是青玄,又是钟离期,又是那个陆明楼,这三个不论是哪一个都能把他南宫宴秒成渣渣吗?宋明月顿了一会,故意不去理他。南宫宴果然有些着急,不动声色地又往前走了两步,说道:“敢问小姐是何家女人,芳龄几许,芳名为何?”
装傻也不用装成这样子吧,宋明月很是懂得自己在京城中的名声如何。他南宫宴这些年大部分时间都住在京城,难道不知道有个郡主被发落去尼姑庵中禁足了吗?即便众人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庵,可是只要他是个正常人,在尼姑庵附近看到了这样正常的女子,怎么也改猜到了吧。这样装傻,到不知又想弄什么鬼把戏。
宋明月侧过头,和环儿佩儿交换了一个神色,然后说道:“南宫公子,我姓沙。名……叫梓歆。”
“喔?梓歆?倒是一个十分好听的名字。”南宫宴听到这个名字,摆出了一副十分夸张的陶醉表情,“想来姑娘的父母必然都是极有文采学识的人,不然也取不出这样好听的名字吧。那姑娘你住在那里?这么远远的来挑水,多不好,不如我来帮你吧?”
“好啊。”
宋明月一秒迟疑都没有,十分爽快的答应了南宫宴的请缨。她嘻嘻一笑,把佩儿已经注满了的两桶水吃力的搬到他的面前,说道:“我们几个姑娘,抬水实在是不容易,这个水桶又大,现在更沉了。不过我们带了扁担。唔……我也不舍得叫公子全部帮我们,那未免有些太不厚道了。不如,就四桶吧。”她努力憋着笑意,让自己始终呈现一种天真懵懂的样子,而不让南宫宴觉得自己是在刻意整蛊。她也没有给人家回绝的机会,还立马个了一个谢礼。
这……这和自己预想的发展好像不太一样?!南宫也是在家中被宠上天的小霸王,含子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着,何曾被人使唤着挑水?他这么跋山涉水的来着小破尼姑庵,难道就是来挑水吗!他有些忿忿地、脸色一下子苍白了起来,心中涌起了一个莫名的情绪——眼前的这个小姑娘,好像和自己估计的不太一样。他打量着宋明月,宋明月一脸无辜的看向了自己,那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又是可怜又是感激,他被看得心头一荡,什么也顾不得了:
“好吧!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几位姑娘就请好了,我这就来帮你们挑水。”
南宫宴把牙一咬,心一横,就过去把另外的两桶水也提了过来,然后用担子固定好。他在抬起来之前,深吸了两口气,然后猛地一用力——四桶水稳稳地停在原地,纹丝不动。毕竟他平时是家中的少爷,哪里干过这种粗活,花拳绣腿有一些,可是力气……还真不怎么样。可是答应都答应了,这个时候要是退缩,那他的脸就要丢到姥姥家去了。
好在年轻人,几分蛮力还是有的,南宫宴用了吃奶的力气,硬是把四桶水跳了起来。他那张原本白白净净的脸因为压力一下变得通红,气都喘不匀了,却还故作轻松的道:“沙小姐,你在前面引路吧。”
宋明月看到南宫宴这个狼狈的样子,在心中笑开了话。她把手中的的水提给了佩儿,自己蹦蹦跳跳的走在了最前面。南宫宴本来是想伺机和宋明月找一些话题的,但是这肩膀上的四桶水,实在是超过了他能力的承受范围,一路上大气都不敢出,何况是说话?而且从小溪回到云迷庵的那条路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倘若再挑上四桶水,倘若不是日日练过,或者有些武功底子的人来做,那还真是一件苦得不能再苦的差事了。
一路上南宫宴都没干吱声,最后眼瞧着要到了,拼尽了身上的最后一丝力气快步的越过几个人,直接走到了她们的院子的篱笆栅栏外把水放了下来。一放下来,他就常常得舒了一口气,揉了揉自己几乎要断掉的肩膀,脸上还强行撑着笑意,说道:“到了到了,还别说……这水真的不轻,要不是有我帮你们,你们三个弱女子可要怎生是好?”
宋明月的面色渐渐冷了下来,那美丽的眸子中带上了几分冷意,说道:“我从没有和你说过我住在哪里,你为什么会知道我住在这里。你既然知道我住在这里,又如何要一开始问我是谁?!”她这番话犀利泼辣,去故意把语气放得弱了下来,好让别人觉得有些回转的余地。倘若要玩弄一个男人,自然是要打一个巴掌,再给一个甜枣了。
佩儿倒是不知道宋明月的心思,只是听到宋明月这说了,顿时觉得这个什么南宫宴不是什么好人,上去就推了一把:“你究竟是什么人!从一开始我就觉得你不是好人了,这荒郊野岭了,你不迷路就是好的了,怎么就那么巧的遇到了……我们家,我们家小姐?“她也是深恶痛绝那些在背地里污蔑宋明月的人,一旦发觉有人来者不善,自然就是一股怒气蹿了上来,简直恨不得把这个人一脚给踹到山下去。
南宫宴简直要被气晕了,精心设计的偶遇,居然这么的不美好,还这么凭白得遭了几下打。他一边伸手护着自己,一边说道:“唉,别别……别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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