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采薇低着头,没去看宇文离的表情。
菱花窗开着,一阵一阵的桂花香气从外头飘散进来,空气中都是甜腻腻的味道,就像手里的糕点。
宇文离脸上带着笑容,他亲手倒了一杯香茶,递给李采薇:“润润嗓子。”
“多谢殿下。”
李采薇伸手接了,慢慢喝着。
香醇甜美的茶水温暖了她的肺腑,也让李采薇趁着这个机会,稍稍喘息几口气,不用那么直接的面对宇文离。
时至今日,就连李采薇自己,也不得不承认,她是有些害怕见到如此温柔的宇文离的。
他若凶狠些,那她便能继续维持那些恨意,暗暗舔舐伤口,找准时机,为她,也为她肚子里的孩子报仇。
可是宇文离,他竟然变得如此温柔。
难道过去的那些事,他都不介意了么?
不!
他不介意,可她还介意……
手指无意识的捏着帕子,李采薇眸子暗了暗。
她想在这深宫里面活下去,就必要借助宇文离的力量,所以不能在这个时候与其闹翻。
“来,喝些鸡汤,看你脸白的,都没血色。”宇文离伸手拿走了李采薇手中的空茶杯,又递过来一碗鸡汤。
李采薇伸手接了,看了他一眼。
宇文离笑眯眯的,眼神里充满了宠溺,若是此刻云浅月在这里,怕是已经激动的要晕过去了。
李采薇却慌忙低下头去,借着喝汤来掩饰情绪:“多谢殿下。”
这一日,宇文离在胜华宫内待到很晚才离开。
却没有去别的侧妃那里,他离开,是因为皇帝匆匆的召见,南越与北狄边境出事了。
就在两日前,一名南越边境守卫将士巡逻时,忽然消失不见,数日后,尸体却在北狄境内找到,身上有鞭打,剑伤等等痕迹,这件事传到南越皇帝耳中,他顿时大发雷霆,当即派兵增援边境,眼看着一场大战在所难免。
御书房内,所有大臣都在,气氛相当凝重。
宇文离从外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他面无表情的冲坐在上首的皇帝宇文岚行了一礼:“儿臣参见父王。”
“太子来了,快说说,你有什么见解吧!”
宇文岚已是焦头烂额,也没心思寒暄,直截了当的问了出来。
宇文离闻言,却是缓缓将目光环视一圈四周:“众位大臣都有何见解?”
云相国第一个开口:“回禀太子殿下,微臣以为,至此国难当头,人人应当出一份力,太子妃既为我国储君之妃,又是南越公主,此次战争,她最责无旁贷!”
“责无旁贷?”
宇文离闻言,顿时冷笑起来:“云相大人的意思是,让太子妃一个弱智女流亲上战场,阻止两国开战?我北狄八十万顶天立地的男儿,脸面往哪里放!”
云相闻言,一脸尴尬:“殿下,微臣不是这个意思,太子妃可以亲自向南越帝写信求情……”
“南越帝野心勃勃,公主没嫁时,他便一心攻打我北狄,即便公主嫁过来了也一样。“宇文离冷冷道:“人的野心,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改变。”
“那既然这样,这个公主我们北狄不是白娶了?”有大臣议论纷纷。
“咳咳!”
坐在上首的北狄王宇文岚忽然轻轻一咳,道:“公主娶回来自然是有用的,不过现在讨论的不是这个,众位爱卿还是想想办法,如何阻止两国开战吧!”
“为何要阻止开战。”
宇文离接过了话头,不紧不慢道:“咱们不迎战,南越帝便以为咱们怕了他!唯有迎头痛击,才能让他明白我北狄不是好惹的,日后想要随意开战,也得掂量掂量。”
说着,冷冷一笑。
大殿上顿时安静了下来,众人都没有想到,宇文离竟然主张开战。
他难道一点也不在意太子妃的感受?
宇文岚也疑惑的看了他一眼,道:“两国开战,对于双方百姓不是什么好事,这是下策,若是有可能,还是能避免,就尽量避免吧!”
“殿下英明!”
众臣纷纷附和。
宇文离却冷笑起来:“当初就是主和,所以本宫迎娶了南越公主为太子妃,现如今他们还要开战,这一次,你们打算把谁推出去?二弟么?”
“殿下别开玩笑了!”
众臣们纷纷摇头,整天穿着大红长袍,不是逗狗就是遛鸟的二皇子,担当不了这个责任。
最终议论到半夜,到底是求和还是开战,依旧没有讨论出一个结果来。
……
胜华宫中,李采薇修养了几天,便能下地了。
宇文离日日前来探望,她既没有甩脸子,也没气他,两个人相处时,竟然莫名的透着一股和谐。
荷儿见此情形,简直笑不拢嘴,只盼着再过些日子,太子就能在此留宿,那么她们太子妃就有可能怀孕,然后生个小皇子便近在眼前……
李采薇瞧了一眼爱做梦的小丫头,不忍心打断她的美梦。
她与宇文离,已然不可能。
如今这样,不过是各有目的。
李采薇拿着一把荷儿在御花园内摘采的香雪兰,慢慢剪掉多余枝叶,往花瓶里插,又抬头朝着窗外望了一眼:“皇后娘娘上次说的赏菊宴,还有几天?”
荷儿闻言,掰着手指算了算,然后一脸兴奋道:“娘娘!就在明天!您也打算去么?”
李采薇看了她一眼,兴致缺缺的摇头:“不去,上次你家小姐在那宴席上丢的脸还不够多么?”
荷儿回想了一下从前,猛的打了一个寒战,连忙道:“不去也好!奴婢让御膳房蒸些螃蟹,再烫了酒,咱在自己宫里赏花也是一样的。”
李采薇闻言,笑着点点头:“也好。”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儿,时间不知不觉过的很快。
李采薇坐了一阵觉得有些疲惫,刚想起身回去内殿里睡个午觉,忽然外头宫人禀报道:“太子妃,郑小姐求见。”
“哪个郑小姐?”李采薇闻言一脸纳闷。
“就是郑国公府的郑秀儿小姐。”内侍见她想不起,便提醒了一句:“太子妃之前在皇后娘娘的昭云宫,应该见过的。”
李采薇经过提醒,一下子便想起了郑秀儿是谁,她点点头道:“快请进来吧!”
又回头对荷儿吩咐:“去多拿一些糕点茶水来招待客人。”
“娘娘,这个郑小姐怎么突然来了……”荷儿面露担忧。
李采薇叹息一口气道:“之前话赶话,答应她可以上门来坐坐,没想到这个郑小姐这么实诚,竟然真的来了。好荷儿,你快去准备吧!”
荷儿无奈的看了李采薇一眼,就去准备了。
李采薇整整衣衫,在榻上坐了下来,不一会儿,一身绿衣裳的郑秀儿便在宫人的带领下缓缓走了进来。
这姑娘还真喜欢穿绿衣,就连手腕上戴的也是碧玉镯。
李采薇看了郑秀儿一眼,然后笑着邀请她上座:“秀儿妹妹来了?快别多礼。”
“臣女参见太子妃。”
郑秀儿坚持着向李采薇行了礼,然后才坐下来。
“明日便是秋菊宴了,臣女想着还没来探望过太子妃,便冒昧前来,希望没有打搅到您。”郑秀儿有些不好意思道。
“没有,本宫正闲的慌,你来了正好陪着解闷。”李采薇笑眯眯道,说着,将桌上糕点往郑秀儿面前推了推:“来,吃些蜜柚吧!今儿刚送来的,还有这葡萄,橘子……”
“太子妃真是平易近人。”
郑秀儿抿唇一笑,伸手摘了一颗葡萄。
李采薇却是慢慢拿起一块桂花酥吃着,末了道:“那妹妹日后可以多来坐坐。”
“真的?”
郑秀儿面露惊喜。
李采薇点点头:“本宫说出的话,自然是真的。”
郑秀儿闻言咧嘴一笑,脸颊上两个酒窝分外可爱。
又说了一会子话,荷儿从外头走了进来,俯身对着李采薇道:“娘娘,该摆晚膳了,您看是在这正厅上用,还是去偏厅?”
话音落,郑秀儿像是才醒悟似的,急忙站起了身:“不知不觉竟已经这样晚了,打搅了太子妃一下午,是秀儿的不是,改日再来向娘娘赔罪。”
说着,福身行礼想要退下。
李采薇忙道:“你急什么?反正已经摆饭了,不如就在这儿用吧!待会儿母后问起,说本宫连顿饭也没让你吃,岂不是要怪罪本宫。”
郑秀儿闻言,只得道:“那……秀儿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李采薇微微一笑:“正该如此。”
又回头对荷儿道:“就摆在这儿吧!也不挪地方了,这儿也暖和。”
“是,娘娘。”
荷儿躬身退下。
不一会儿,宫女们鱼贯而入,将各色精致菜肴一一在殿内圆桌上摆好,然后便退了下去。
李采薇招呼郑秀儿人席,又叫了个宫女给她布菜,郑秀儿感动不已:“太子妃,您对臣女真的太好了。”
这样就算好?
李采薇心里微哂,面上却笑眯眯的:“大家日后都是姐妹,本宫自然要对你好一些了。”
郑秀儿聪明机智,如何不明白李采薇这句话的意思,俏脸瞬间一红。
“瞧本宫,都忘记了。”
李采薇忽然笑着回头,对荷儿道:“郑小姐喜欢吃红豆糯米枣糕,本宫刚刚不是吩咐厨房做了么?你怎么不端上来?”
荷儿愣了一下,才道:“回娘娘话,已经好了,奴婢这就去端。”
说着退下。
郑秀儿偷偷的打量着李采薇的神情,末了红着脸道:“太子妃,您对臣女真好,竟然还记得臣女爱吃什么……”
“能给本宫讲讲月柔公主的事情么?”李采薇忽然开口问。
郑秀儿闻言微微一愣:“太子妃……也知道月柔公主?”
李采薇缓缓点头:“曾听太子殿下提起过,那是他的妹妹。”
“不错。”
郑秀儿面上忽然出现一抹伤痛:“臣女,与月柔公主,还有忠肃侯府的刘玉蝉小姐是一块长大的,月柔公主六岁那年,上元节游玩失踪了,那是她第一次出宫。当时的太子殿下疯了一样的封锁全京城,整整搜寻了一个月,也没能找到她。一直到今天。”
说着,郑秀儿眼眶微微一红,有泪珠子缓缓掉落下来。
李采薇连忙递过去一个手帕:“对不起,本宫不该提起这件伤心事,对了,那年的上元节,你也与月柔公主在一起的么?”
“没有。”
郑秀儿闻言缓缓摇了摇头:“那年臣女刚好出水痘,一个人被锁在院子里,哪里也不能去,一直到半年以后痊愈了,才能出来,那时候公主已经失踪了。”
李采薇主意到郑秀儿拿着帕子的右手手腕上有一个小小的痘印,不过郑秀儿一直尽力遮掩,不想让人看到。
她顿时笑了:“真是看不出来郑小姐竟然出过水痘,你的脸如此光滑细腻,本宫都有些不太相信呢!”
郑秀儿有些不自在:“……当时脸上也有,是奶娘告诉臣女不能拿指甲抠,否则就会留疤,臣女一直都忍者。”
“哦。”
李采薇点点头,正好荷儿端着香气扑鼻的红豆糯米枣糕上来,这个话题便岔开了。
用过膳后,李采薇亲自派人送郑秀儿回昭云宫。
“今日多谢娘娘款待。”
郑秀儿站在台阶上,冲着李采薇俯身行礼。
她的身后,是黑漆漆的庭院。
“路上小心些。”李采薇叮咛道。
郑秀儿点点头,转身便要下台阶,忽然一阵眩晕感袭来,她整个人站立不稳,一头朝着台阶下栽了下去!
这变故突然发生,李采薇根本就来不及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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