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注定不太平,压抑了许久的雨到了半夜噼里啪啦落下来。
本应回暖的天儿,却还是透着丝丝凉气,雾气朦胧,雨势不见小。
苏芷躺在床上心乱如麻,听到外面雨滴的声音,会时不时的睁开眼,看看是不是那男人来了。
可这么晚了,他应该不会来了。
也不知萧乾这两天去干嘛了,老不见踪影。
她本来是想去拜会陆焕之,可平日嬉皮笑脸的世子殿下,第一次让她吃了闭门羹。
不愿见她了?
这到是苏芷意外的事,陆焕之肯定是知道些内幕的人,不然不会出现在花满楼警告她。
可当她想去了解更多时,那人却各种推脱,干脆闭门不见。
苏芷叹了口气,翻过身看着一旁睡得香甜的两个孩子,一颗心柔软的不像话。
小豆包睡相不好,小短腿踢开了被角,一只脚勾住哥哥腿上,小脑袋却以仰泳的姿态抵到墙那方的位置。
阿瑾倒是老实些,乖巧的侧身睡着。
苏芷闷声笑了笑,半起身将小豆包摆正,然后为孩子掩好被角。
窗外仍然是疾风骤雨,狂风乱作下,庭院里的槐树被吹的唰唰响。
丁妈妈被惊醒了两次,念着萧乾今夜没来,又怕是半路耽搁了,又担心雨势大阻碍夜归人。
这雨来的迅猛,直到天明之前才稍稍收敛些。
彼时,苏芷刚安心睡下没一会儿,隔壁白婶家的公鸡便开打鸣了。
碧月起身拾掇院子,丹雪和丁妈妈开始忙活早膳。
“昨儿夜里这雨可真大,电闪雷鸣的,冬日刚过,许久没这么大阵仗了。”
碧月拿扫帚清理着院子,自顾道:“一会儿澜姐起来,少不得在院里跑上两圈,这地面湿滑还有不少碎叶子,可得仔细些。”
正说着,房门被推开了,阿瑾穿着小鞋子咯噔咯噔的跑出来。
“碧月姐姐早。”
“哎,瑾哥起了。”
阿瑾红着小脸,指了指茅房,露出可爱的小虎牙。
碧月抿嘴笑笑,“当心些,院子滑溜溜的。”
“嗯,知道的。”
房间里本来是备好了恭桶,但天色已亮,阿瑾不习惯还用那东西,便出门如厕。
他下了台阶,避开积水的地方溜进茅房里。
经过一夜的风雨肆虐,青瓦盖住的茅房也有了破损的地方。
天色还是灰蒙蒙的一片,视线不算太明。
阿瑾站在那处,隐隐听到‘嘶嘶’的声音,他寻着声音的位置看去,见一条拇指粗细的红缎子正缓慢移动着。
定睛一看,是一条通体发红,头部全黑呈三角形的毒蛇。
“啊!”
孩子吓的惊声尖叫起来。
碧月听到声音赶紧扔下扫帚跑进茅房,“怎么了?”
阿瑾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双目圆瞪,吓的不敢说话。
“是蛇!快来人!”
丁妈妈和丹雪闻声赶来,双双吓楞。
那条红蛇吐着信子,盘旋在茅房门口,伸出去的半米长蛇身已经快要碰到孩子。
苏芷这才穿好衣跑出来,看到眼前的景象也吓的不轻。
“乖孩子,慢慢蹲下,别害怕,不会有事。”转过头又对丁妈妈嘱咐道:“拿些雄黄酒来,快!”
不等丁妈妈动作,那条红蛇微微朝后一缩,迅速朝孩子飞去。
几人吓破了胆,齐声尖叫起来。
电光火石间,从茅屋外飞出一支暗镖,不偏不倚正好击中毒蛇。
苏芷反应过来,上前一把将孩子拉出来。
“夫人,没事吧。”
容瑜从房梁上飞身而下,上前查看阿瑾的情况。
苏芷认出这人便是上次出城救她的暗卫头子,是萧乾安排来保护她和孩子的。
“没事,就是受了些惊吓。”
男人点头,绕过众人朝那条几乎被割断成两截的毒蛇走去。
他蹲下身仔细查看了小半会儿,有些怪异的说道:“这蛇剧毒无比,最潮湿阴暗的地方,也不知是昨夜雨水过大的原因,还是……”被人为放进来的。
苏芷搂着吓的脸色发白的孩子,仍有些惊魂未定,“这院中每天都打扫,周围都捯饬的很干净,怎么会有这东西。”
容瑜觉得奇怪,拿汗巾小心包住蛇身,“我拿去外面处理掉,许是冬眠过了,蛇虫蚂蚁多了,夫人多撒些雄黄在院子里。”
“好,我知道了,劳烦你了。”
暗卫离开后,苏芷的注意力才全部转移到阿瑾身上。
孩子被吓的手心冒汗,脸色依旧不太好。
“乖阿瑾没事,一会儿我们在院子多弄些雄黄,以后就遇不到了。”
阿瑾机械的点点头,小小的身子还有些颤抖。
丁妈妈忙招呼两个小丫头去撒防五毒的药粉,苏芷又是好一阵安抚,才让这事过去了。
可她依然觉得奇怪,平时这院子打理的归整,就算生态环境再好,也不会有蛇钻进来啊,况且还是这种极其少见的毒蛇。
是赵家终于动手了?还是只是巧合?
不管哪种可能,关系到孩子的安危,都不能马虎。
苏芷这几天心神不宁的,店铺也没心思打理,想着陆焕之不肯出面,心里揪着不能安心。
“夫人,瑾哥受了惊吓,今日就不去学堂了吧。”
一语惊醒梦中人,陆焕之不肯出面,那沈竹必定是知道些内幕的。
六年前他不一样在京城么?
阿瑾忙着回道:“不,我要去,夫子说了,一定要在这几日将规矩都学完。”
苏芷也心疼孩子,看他还煞白着小脸,忍不住心酸,“阿瑾很乖,也很勇敢,那娘亲今日特意送你去学堂好不好?”
“娘亲若是忙生计,阿瑾可以和丹雪姐姐去。”
“不了,娘亲也想去问问夫子你的功课如何,今日跟你一起去吧。”
阿瑾不再多言,苏芷简单收拾了一下,三人一起乘着马车离开了。
自从上次来了月居园,一晃数月还未来过这里。
沈竹与苏家的关系,苏芷已经大致了解。
只是两家结亲的事,她却没从李逸那边得知,只单纯的以为苏翘是沈竹的堂妹。
辰时时分,苦读的学子已经齐齐到了学堂。
苏芷突然出现在月居园,沈竹似乎已经料到,没有太多的诧异,吩咐学生读早课后,便带着疑惑不解的女子去了书院外面。
两人并肩走在一起,苏芷却不知该从何问起。
关于苏家,关于以往的许多事,她只是个局外者,想解开谜题,又碍于她不是真正的苏翘,不敢轻易问出口。
沈竹也没有要开口的意思,两人默默的走在院子里,默契的保持着缄默。
与第一次见面一样,他仍然很清瘦,但俊逸如玉的脸庞上,却有着文人的不屈和坚韧。
如翠竹青松,高洁清贵。
“公子,老夫人来给您送茶水了。”
一听到沈老夫人来了,男子沉默的脸庞才有了一闪而过的惊慌。
“我在会客,不方便,你让夫人先回去吧。”
小厮还未来得及出去回话,沈夫人已经提着食盒走进院子里。
“你这孩子,拦我作甚,我就来送点茶水点心,你早上吃的太少,身子哪能受得住。”
沈竹几乎是下意识的挡在苏芷面前,遮住了沈老夫人的视线。
“娘,书院是什么地方,您这样进进出出,会打扰到孩子们的进修。”
“我真就来送些茶水,你这做夫子的,还当了神仙不成,能吸风吮露,不食人间五谷?”
苏芷心细如发,只一瞬间便明白了沈竹的意思。
他并不希望自己被沈夫人看见。
也对,本该死去的人,六年后又回来了,这样的惊吓上了年纪的妇人确实受不得。
饶是两人遮掩,沈夫人还是看见了端倪。
“这位是?”
她探出头,好奇的朝沈竹身后看去。
“是我学府孩子的长辈,来问问孩子的情况。”
沈夫人点点头,“既然是有客,我也就不打搅了,一会儿喝些参茶,对你身子有用的。”
沈竹应付的回了声,目送她离开,才微微松了口气。
苏芷这才从背后走出来,看着远去的妇人,有些感慨道:“这位,便是我姨母吧。”
他没有反驳,算是默认。
当年苏家满门抄斩,作为亲姐妹的沈老夫人必也是伤心欲绝的。
满朝文武百官,只有沈家帮助说话,因而被牵连其中,若不是沈涟素来清廉,在百姓眼中声望极高,怕触众怒,恐怕也……
“兄长。”
她站在男子身后,轻轻唤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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