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小柔曾一度羡慕阮洁琼,因为阮洁琼的母亲身体不好,每周都要去医院抓药,家里的家务活有家佣负责,阮叔叔更是每周三次下厨,给阮洁琼母女俩做饭吃。
柳小柔已经第无数次在阮洁琼的嘴里听闻,那是全世界最好的爸爸,那是全世界最爱妈妈的好爸爸,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爸爸,会像阮洁琼的爸爸那样尽职尽职,专一且深情。
可眼前,就是这样一个专一深情的好男人,在工厂大门口,在员工众多的地方,毫不避讳的和其他女人亲热。
柳小柔的三观混乱了,阮洁琼也混乱了。
阮洁琼不敢下车,一如她胆小的性格,她不明白父亲的举动是为什么,她无法为父亲找到合理的借口。
这些年,父亲在她眼里是完美无缺的,她曾在生日时许愿,以后要找到一个和父亲一样完美的好男人,对妈妈好,对长辈好,上进负责任。
她的世界观在这一刻坍塌了,刚刚还在钱虹办公室哭泣不止的她,这会儿却一滴眼泪都流不出了。
柳小柔伸手打开车门,她还未说话,阮洁琼一把拉住柳小柔的手腕,她几乎是恳求的,“别下车!别去!”
柳小柔不理解,“你不想问清楚吗?”
阮洁琼摇着头,“或许是误会,爸爸不会的,爸爸那么爱妈妈……妈妈当初卧床不起的时候,爸爸照顾妈妈整整两年,爸爸怎么会……爸爸不会的……”
阮洁琼双眼无神的看着车窗外的父亲,那不堪的一幕,已经认证了一切,可阮洁琼不愿相信。
直至父亲的车子开走,阮洁琼也没有下车。
柳小柔就这样静静陪在阮洁琼的身边,她知道,这不是她的家务事,她要尊重阮洁琼。
可也是这一刻,柳小柔忽然明白,没有谁的人生是一帆风顺的,每个看似烟火气浓郁的家庭,都各有各的烦恼和苦楚。
那些想不明白的事务和关系,或许直至死亡,它们都是矛盾无解的,没有正确答案等到最后,没有完美无缺的解释。
后来的几天,柳小柔一直没有收到阮洁琼的信息或是电话。
以前每天都会找她聊天的阮洁琼,忽然变得安静了,安静的仿佛从这个世界消失了一样。
再后来,柳小柔从阮洁琼的嘴里得知,阮叔叔知道错了,回归了家庭,日子还像以前那样温和,可如今的温和,却不及从前那么纯粹了。
那是个很平凡的午后,柳小柔和阮洁琼坐在咖啡厅里。柳小柔听着阮洁琼讲她父亲的那些事。从那一刻起,柳小柔觉得阮洁琼变了,变得会有所隐藏,变得不像以前那么敞开心扉。
阮洁琼还是那个爱吃爱笑的可爱姑娘,只是那份笑容里多了点力不从心,多了点对人世间情爱的无法理解。
柳小柔尝试着去安慰阮洁琼,可无论怎么说,都无法打开阮洁琼的心结。
后来,柳小柔慢慢开始理解,为何这件事对阮洁琼的打击如此之大。就好比,阮洁琼一直把父母的感情,当成最完美的“爱情模板”,她把父亲作为信仰,可忽然有一天,信仰叛变了。
自那之后柳小柔发现,阮洁琼把自己的网络账号签名做了更改,从原来的“我爱我的爸爸妈妈,我爱这世上的所有美食”,变成了后来一直没有再变过的“我们都要长大,我们都要接受这个世界的不完美”。
长大,是一瞬间的,只是每个人的“瞬间”,都不尽相同。
那一年发生了很多事,曹美玉和瓦匠张叔叔领了证,柳小柔的蛋糕店开了第二家分店,由柳晴照看。梁书齐组建了自己的乐队,甚至在圈子里小有名气。洪毅的修车行步入正轨,只是每天都是蓬头垢面。向阳和柳小柔开始为毕业后的人生做打算,当然,他们的规划里,一直有着向柏凯的存在。
最让柳小柔无法接受的一件事,是阮洁琼恋爱了,事情发生的毫无预兆,措手不及。
阮洁琼恋爱的对象是朱晋,是那个当初提着两杯奶茶闯入办公室的朱晋。
柳小柔觉得阮洁琼的决定是错误的,她虽不了解朱晋的为人,可她了解阮洁琼,她知道阮洁琼根本就不喜欢朱晋。
可或许,20出头的年纪真的太需要爱情了,阮洁琼说她在朱晋的身上找到了存在感,那种无微不至的呵护和关心,让她充满安全感。她说她可能永远都等不到向阳了,她自卑懦弱,她知道她配不上向阳,她只能把向阳当做前行的目标,远远的观望着,就像追星一样,只要看着就好。
柳小柔曾劝过阮洁琼很多次,不要错把关怀当做爱情,有些表面上的好,并非是永恒的好,柳小柔让她再等等再观察观察,可阮洁琼在这件事上如同被下了降头,怎么说都没用。
后来柳小柔才知晓,到底是什么原因,让阮洁琼如此铁了心的要跟朱晋在一起。
是因为阮叔叔的阻拦,因为阮叔叔明令禁止阮洁琼和朱晋在一起,原本没那么喜欢朱晋的阮洁琼,在得到父亲的制止后,她为了报复父亲的出轨行径,她刻意忤逆,刻意顶撞,头也不回的选择了和朱晋在一起。
这一年,每个人都发生了大大小小的变化,唯独,没有向柏凯和徐雅芝的消息。
大四毕业那年,柳小柔和梁书齐都顺利拿到了毕业证书,阮洁琼因为是医科大学五年制,要晚一年才能大学毕业。
洪毅去参加了柳小柔和梁书齐的毕业典礼,而当日,向阳早早给柳小柔打过电话,祝贺她顺利毕业。
向阳的归期定在了一个月以后,很快,他和小柔会在国内相见。
另一边,机场。
柳华志神采奕奕的站在出口大厅,手里举着他自制的欢迎牌,上面写着歪歪扭扭的大字:欢迎我老婆女儿回家!
出口处陆陆续续走出了很多人,没一会儿,李娟和柳佳琳拖着行李箱一前一后的走出。
李娟朝着柳华志快步跑去,而六年后学成归来的柳佳琳,一身素色风衣,颇有精英气质,缓缓跟随其后。
在美国生活整整六年的柳佳琳,成熟大气了不少,简约的装扮,沉稳的性格,随时随地的自信气场。
她的样貌和六年前相比,没有过多的变化,只是变高了,变得更加精致了。
随同在她身旁的,是一个身穿黑色休闲西装的高个子男生。
男生一身肌肉,特别是手臂上的肌肉,撑得休闲西服略显轮廓。
他架着一副黑框眼镜,和他健硕的身材很是违和。
他皮肤白皙,长相俊秀温和,笑起来的时候,双眼会变成一弯月牙。
柳佳琳侧过头,冲着身旁的男生说道:“房萧羽,你有和柳小柔说你回国的事吗?”
房萧羽习惯性的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笑着摇摇头,“没有,她甚至不知道我是谁。”
柳佳琳一脸疑惑,“为什么?六年前,我们一起作为交换生去了美国,飞机落地的第一天,你就管我要了柳小柔的联系方式,你不是喜欢她吗?你不是……给她写了整整六年的信?”
房萧羽淡淡道,“的确是写了六年的信,只是我一直没告诉她我是谁。”
柳佳琳笑道,“那你可真够能忍的。”
她上下打量房萧羽,“我还记得六年前,你还是个小胖子呢,像个小树墩一样,现在转眼六年过去了,你的变化可真是大。”
房萧羽笑笑,“今天是小柔的毕业典礼,一晃六年,我们都毕业了。”
柳佳琳看着前方拥抱在一起的柳华志和李娟,她牵牵嘴角,低声道,“也不知道,柳小柔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房萧羽转头看向落地窗外的广阔蓝天,笑着道,“她很好,她一直都在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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