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玉竹所住的厢房在东院内侧,她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冷眼看着林大人带着乌泱泱的一群人跟急着捉奸的绿毛公似的,急乎乎的闯进去。
进了门就乱翻一气,什么梳妆镜多宝匣都叫她们摸了个遍,甚至连桌椅凳子都没放过。一间屁大点的屋子,愣是叫他们翻了半个多时辰也没停下的架势。
柳玉竹抱着肩膀靠在门边,嗤笑一声:“还好璇儿当初让我住西厢,我觉得就两个人住也用不上,就选了这间最小的东厢,不然今天怕是翻到天黑都翻不完。怎么,不然叫人半个梯子来,爬上房顶看看?”
本来林大人确实让几个身手矫健的去上面看看,不过听柳玉竹如此一说,便断了这心思。毕竟若是账本真藏在上面,她又怎会叫自己去屋顶看?
而且她着不阴不阳的调子,说的话就带着不屑遮掩的嘲讽。
最关键的是莫家主在一旁看着,眼下他们也没找到任何可疑的证据,在继续下去也只能是无理取闹了。
他干咳两声,挥挥手叫手下的人都从柳玉竹的屋子里退出去,走上前,跟莫家主借一步说话。
“莫老爷,虽然柳姑娘房间并无发现可疑之处,可不代表她就没藏到其他地方。我倒不是怀疑您跟叛党有所勾结,只是,那密函是圣上亲自交与我的,关乎着不少人的性命。下官实在不敢一丝一毫的疏忽。”
这言外之意,还打算搜查莫家的其他屋子。
莫家主看着林大人,不仅冷笑一声:“那林大人是想做何打算?”
林大人并未听出莫家主话中的肃杀之气,依旧拱手讨好笑道:“麻烦莫老爷通融,再让我搜一下令嫒的住处即刻。”
“放肆!”
一个芝麻大小的官儿,竟然如此不知天高地厚,连他女儿的闺房也敢随便搜查,这事日后若是传了出去,叫他这个莫某人的脸往哪放!
一旁的莫云璇却好似早知如此,听林大人说出这话也不见一丝惊讶,站在莫老爷身边,父女俩的面色都是如出一辙的冰冷。
“方才林大人怀疑柳姑娘,说只要搜了她的屋子即可,现在一无所获就要搜我的房间,莫不是我的屋子再搜不到,就要去搜我爹的住处了?”
莫家主冷哼一声,将手在外面的家丁都找招了过来,虽然都是粗布短衣的平民,却也在门口密密麻麻站成一片,手里刀枪不一,锋利的刀刃枪头在阳光下锃光瓦亮。
再看看林大人带的几个兵,虽然一身戎装铠甲,腰挎宝刀。可跟莫家的家丁一比不过寥寥数人,这要是真动起手来也是两拳难敌四手,肯定抱头鼠窜的下场。
林大人眼见着两边欲欲跃试的摩拳擦掌,赶紧出言求和:“莫老爷息怒息怒!下官也是为了公事,咱们平时井水不犯河水,为了这么点小事实在犯不上。不然就算了,既然莫老爷今日下了逐客令,那下官便改日再来拜访。”
“滚!”
莫家主一声怒喝,林大人赶忙带着一群人准备撤离,却被一直缄默无声的莫云璇出声喊住。
“若是林大人执意要搜那边搜吧,只是这次若再无收获,可不止挨一顿打这么简单了。”
莫家主见女儿今日应允,不由得皱下眉头,低声道:“璇儿。”
“父亲放心,璇儿心里有数。”
莫云璇推开了自己屋子的房门,侧身让路:“请便吧。”
林大人带着众人一拥而上,很开把别致的闺房围得水泄不通,干净的毛毯上踩满了横七竖八的鞋印。
他们翻找莫云璇的屋子便不敢像对柳玉竹那样乱翻一气,尽量轻拿轻放,可是还是不可避免的把桌子上的东西翻得一团糟。
眼看着屋子被翻个底朝天,却依旧一无所获,看着脸色越发冰寒的莫家主,林大人额头也开始淌汗。
怎么会没有呢,不应该啊!
忽然,一个手下在梳妆匣下面发现了一个打不开的暗匣,在镜面下一寸左右,制作的十分隐蔽,不仔细瞧根本看不出镜座下来竟然是个暗匣。
“禀大人!这里有暗匣!”
林大人瞬间瞪大了浑浊的老眼,忙跑过去看,只见那匣子中间有一个十分不起眼的锁孔,确实是道暗匣,立即命人开锁。却被莫云璇厉声阻止。
“这暗匣里不是密函,是我私密之物,不可公示与人。”
站在莫云璇身后的柳玉竹不禁蹙了下眉。
这一微乎其微的动作,却被林大人及时捕捉到,心中更是认定了着暗匣里定藏着账本。当下腰杆子也硬了起来。
故意在莫家主面前大声道:“你说不是密函就不是?我还说是呢,若是不打开匣子,莫小姐您可就是盗窃密函的疑犯了。来人给我拿下!押回牢里待审。”
眼看自己的璇儿要被抓,莫家主立即变了脸色,抢过一个家丁的长枪架在林大人脖子上怒喝:“我看谁敢!”
在一片混乱和争吵声中,莫云璇从腰间的荷包里拿出钥匙扔在桌子上:“既然林大人执意如此,那便开吧。只是我刚才也说过,若是依旧一无所获,这事情可没那么简单了。”
林大人只当她故意唬人,并不在意,赶忙差人拿了桌上的钥匙,去开了那暗匣,只见里面躺着一叠青白色的信笺,零零散散,少说也要几十封。
林大人从属下手中一把接过,一封封看去,只见上面全写着‘张池’二字,他怀疑这是伪装,又不信邪的拆开一封诵读出生,惹得周围众人纷纷忍俊不禁。
“这是……”
林大人一脸茫然的看着手在的信笺,又看了看属下。就被莫云璇迎头一巴掌巴拍了下去,顿时满眼金光。
最后林大人一行人不但被莫家的家丁痛打了一顿,还逐个扒光了衣服给扔了出去。他们一个个捂着脸被路过的行人指指点点,估计林大人好一段时间都不敢再上街了。
柳玉竹自然觉得大快人心,可莫云璇却没那么轻松了,他被莫家主叫到房间里私谈了半天,到了深夜才给放回来。
柳玉竹见她一脸心事重重,把盘子里洗净的葡萄递过去,莫云璇只是看她一眼,并未接。
“你猜我爹叫我做什么去了?”
柳玉竹捏起一粒饱满的葡萄仰头扔进嘴里,“还用猜,肯定是张池呗。”
莫云璇笑了笑:“你倒是明白。”
柳玉竹转头看着她,“那你爹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他说除非张池来提亲,不然莫家是不会主动提出联姻的。”
柳玉竹点了点头,莫老爷子这么想倒也正常,毕竟这年代都是男方家里先下聘,女方才能答应。总不好让莫老爷亲自上门带着媒婆礼品去说媒,好像云璇多恨嫁似的。
她把盘子放在桌子,用帕子擦了擦手指上沾染的水渍。
“既然你爹这么说,就等于是间接同意了啊,你怎么还这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开心点嘛。”
莫云璇却并没柳玉竹想的那么乐观,她想到张池,不禁叹了口气。
“他先前说结亲一事不过是掩人耳目的手段,如今真要他娶我,我怕……”
“怕什么,他要是敢不娶你我一把毒粉毒死他!”
“……”
莫云璇看着一脸天真的柳玉竹,有些感叹,若是自己也能像她这般心思纯虑就好了,那样肯定会少了许多烦恼吧。
莫云璇没想到第二天张池就来莫家下聘,看到片满院子红绸遮盖的聘礼,莫云璇还有些恍然。明明这事昨日才被父亲提及,今日张池竟然就来了,说没人通风报信她都不信。
转头看着一旁的柳玉竹,却被蝶翅似乱闪的目光躲了过去。
“是你对不对?”
柳玉竹装傻的挑了挑眉:“什么是我啊?”
莫云璇心知她在装傻充愣,也不跟她计较。抬脚走向堂屋,就看张池正跟莫老爷在商议大婚之事。
见到莫云璇进来,张池立即起身。两人对视一眼,都不由自主的弯了嘴角。
一旁的莫家主见状,也是心里为女儿终于觅得良人而暗暗高兴。
柳玉竹很识时务的在门外跳脚望了一眼,便转身离去,回去的时候正看见在四处寻她的秋离,上去一把抱住拍了拍她的肩膀,“就剩你一个单身狗了,可怎么办啊。”
“什么狗?”
“算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什么时候找个男人成家啊,也好让我放心。”
秋离被她莫名其妙的感慨弄得有些茫然,伸手摸了摸柳玉竹的头,也不烫啊,说什么胡话?
“我一辈子不嫁陪在小姐身边扶持着,不好吗?”
柳玉竹狠狠敲打了一下这个不成器的丫头,“好什么好啊!”说着伸手捏了捏秋离的脸蛋,“我命你今年之内必须把自己嫁出去!”
“……”
莫云璇跟张池的大婚之日定在下月初七,那日在黄历上倒是个大吉之日,只是不好的是,一大早就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柳玉竹一旁百无聊赖的看着喜婆给莫云璇梳头上妆,听着窗外滴滴答答的雨水,也有些泛起相思来。
那个混蛋,要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
正想着,就听一阵马蹄声在大门外弛聘而来,带着一股呼啸的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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