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然,她本来是想借着这次的机会入宫,这样才能让皇上留意自己的美貌,一朝宠幸做人上人,可认出自己面前被人称作是公主的少女便是自己儿时的玩伴,她心中却又充满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明明同样都是大臣之女,可相隔十年后再次站在一起,她是公主,自己却是五品大臣之女,她锦衣玉食,奴仆成群,自己浑身的穿戴却连人家的侍女都不如,这是何等的讽刺!
牙齿咬破菱唇,一股子血腥味儿霎时蔓延开来,即便是那精致非凡的马车已经渐行渐远,再也看不到踪迹,可柳莞尔依旧忘不掉那一双灿若星子的眸子,甚至那轻飘飘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的时候,都似乎饱含着满满的嘲讽。
“小姐,你没事吧?”小月因为护着柳莞尔被侍卫一脚踢翻在地,半天都没爬起身,此刻好不容易跌跌撞撞的站起来,看到自家小姐就是一副呆呆傻傻的样子,她心中涌过一阵恐慌,小姐不是说这马车中的定然是贵人,若是能和她攀上关系肯定大有益处吗?
而小姐好不容易费尽周折上了马车,也如愿以偿的在里面呆了好些时候,想必一定是见到贵人了,怎么此刻却是一点喜悦的样子都没有?
“滚开,没用的废物!你是存心看我笑话的是不是?刚刚为何不拦住本小姐!”怒气陡然上升,柳莞尔柳眉倒竖,杏眼圆瞪,一伸手便是用尖细的指甲戳在小月的手臂上,“贱蹄子,也不看看自个是什么身份!敢跟我作对,赶明个一定将你买到勾栏院去,看你还敢不敢这么猖狂!“
在嫣然哪里吃了亏,柳莞尔正恨得一肚子的怒火没处发泄,如今冷不丁的看到自个的丫鬟,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也不管现在是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伸手就打了过去,口中还叫骂不休,如此一番刁蛮的样子,哪里有半点儿大家闺秀的文雅和端庄?
小月冷不丁的挨了打骂,心里顿时委屈的紧,别人看来这柳莞尔是国色天香、柔柔弱弱的小美人,可背地里她的那些个手段却足以让人胆战心惊,小姐手底下的丫鬟挨了打骂的不计其数,便是自己虽然名为小姐的贴身侍女,可身上旧伤未愈,新伤又来,除了一张面皮和手上的肌肤因为露在外面唯恐被人看来,身上哪里还有完好的肌肤?
小月也不是个安分守己的丫头,她跟在柳莞尔身边原本就是迫不得已,纵然时常的挨上一些打骂,可所有的丫鬟中,柳莞尔最信任的也是她,不为别的,就因为这丫头十分对自己的脾性,一张巧嘴儿很能哄得自己开心,便是不发怒,柳莞尔自认为对小月还是十分厚待的。
俗话说的好,有其主就有其仆,跟在柳莞尔这样的主子身边,小月的心思手段也不会是良善的。跟在小姐身边看似风光,可动不动就挨打受骂的谁人能受得了?若是在内宅之中,小姐纵然是将人打死了也没人能看见,她再不甘愿也只能忍着,可现在却不一样了,要知道这朱雀大街最是热闹无比,来来往往的不知道有多少眼睛都在盯着她们看呢!
想来柳莞尔是着实气的脑袋发晕了,竟然忘了她们身在何处。天朝虽然民风自由,但对女子的约束却还是有的,尤其是世家女子,讲究的都是谦和柔顺,才貌品行都要端庄,便是寻常百姓家未出阁的女儿也断然不会在人来人往的集市上大吵大闹,惹人笑话的啊!
小月倒是看的清楚明白,她自然是不会站着不动让柳莞尔打,于是一边拼命的躲闪,一边不住的讨饶:“小姐,您可冤枉死奴婢了!您是奴婢的主子,奴婢哪里会不真心盼着您好?您在别人处受了气,拿奴婢来出气是应该的,奴婢不敢有怨言,可求小姐您千万别伤着自个儿“
果然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想想柳莞尔毕竟是官家千金,纵然就是刁蛮狠毒一些又能狠到什么地步?不过是看着丫鬟们不顺眼,找个理由打骂上几句而已,而小月却是个奴才,尤其是跟在柳莞尔身边非打即骂的,没有足够的心机手段如何活命?
这番话一说,虽然看似是说主子心情不好才会打骂她,而自己身为奴婢只能受着,但求主子千万保重,听上去是忠心耿耿,可落在任何人眼中都只会觉得柳莞尔对下人太过于狠毒无情,这样的女子谁要是娶回家中定然是家宅不宁啊!
“贱蹄子,你还敢躲?我让你多嘴!让你多嘴!“柳莞尔恼怒的近乎于疯癫,原本她只是想发泄发泄怒气就罢了,可没想到这不长眼的丫头居然敢躲,心内愈发的不爽,尖尖细细的指甲朝着小月的脸就抓了过去,表情更是扭曲至极,像是要生生的将其生吞活剥了一般。
主仆两个一个打一个躲闹得是天翻地覆,可怜那柳莞尔根本是没想到,自己苦心遮掩多年的柔弱形象居然是被身边的丫头给算计的干干净净,彻底的将她的美人皮给扯了下来。
而距离主仆二人百米之外的一个两层茶楼上,满脸阴鹜的赵炫不紧不慢的喝了一口茶水,转而将手中的折子往桌几上一丢,嘲弄的看向站在自个面前战战兢兢,差点儿没跌坐在地上的柳公旦,冷冷开口道:“柳大人,本宫可没时间陪你兜圈子,你这个折子写的是好,可似乎不是出自你的手笔吧?本宫倒是想看看,柳大人要如何解释呢?“
那柳公旦的一张脸已经憋成了青紫色,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滚而落,在赵炫的眼神逼视之下,只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下去。
他被贬到西林已经是十年的时间,这十年中他做梦都想着如何回到京城,可西林那样的闭塞之地,终年又是天灾不断,只怕被贬谪道这里就只有老死的份儿了。原本柳公旦想的是等女儿成年后送她入宫,如此才能保住自己今后的荣华,可没想到就在前一段时间,他突然得了一个更好的机会。
这两年天朝各个地方天灾不断、民不聊生,今年又是大涝之年,也不知道有多少地方颗粒无收,甚至听说严重一些的已经生生饿死了不少人,而如今国库空虚,哪里有更多的银子去拨款放粮?眼看着灾情一天比一天严重,赵宣帝心急如焚,广开言路,命朝中诸位大臣速速想办法解决,无奈却是无一人敢应声。
赵宣帝雷霆大怒,也不知道发了多少通怒火,而就在此时,柳公旦却得到了一个机会。西林的一个书院夫子叫孙易知的,也不知道从哪儿打听了消息,居然找到柳公旦上了一个折子,里面提出的引水分流、疏通堵塞的建议倒是十分新颖,柳公旦一见立即就是如获至宝,赶紧的将折子以自个的名义递交上去。
后来这个折子兜兜转转的也不知道怎么就落到了赵炫的手中,赵炫一见也颇为震惊,以为这柳公旦果真是有经世之才,不过让手下的人小小的试探了一下,得知柳公旦愿意投靠自己,立即就是着手找了个借口让他从西林升迁到了京城。
这不,柳公旦一到,赵炫立即就召见了他,因为当中有些细节尚未明了,这折子如今还扣压在他的手里,并没有禀明赵宣帝,可当着柳公旦的面一问问题立刻就来了,感情这柳公旦居然是一问三不知,完全就是词不达意,语义不明。
赵炫就算是再傻也该看出来折子并非是柳公旦所写,是以才发了火。
“三皇子,这都是误会、一场误会“
干巴巴的挤出一个僵硬的笑脸,柳公旦是汗如浆出,心内叫苦不迭,他怎会知道三皇子居然如此的较真,居然是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可怜这水利之事他确实不懂,就连那孙易知都被他三言两语给糊弄了,直接打发走了,而如今果然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这么快就露馅了。
“误会?很好,柳大人的意思是说本宫没有脑子,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看不出来?说!这折子究竟是何人所写?!”
震怒的一掌拍在案几上,连那白瓷的茶碗都被一掌挥落在地上,顷刻之间变得粉碎。
剧烈的声响便是在楼下也能听得清清楚楚,可到底也没人敢上来看看,估摸着店家早就知道赵炫的身份不好惹,根本不敢上来自讨没趣。
柳公旦浑身一抖,双腿哆哆嗦嗦几乎瘫倒在地上:“三皇子息怒,这不过是西林的一个夫子写的他送到下官手里,下官就正好递交上去,谁知道这么阴差阳错的都是下官糊涂,下官该死啊!”
好不容易战战兢兢的解释清楚,柳公旦只觉得赵炫那一双黑眸中似乎能喷射出灼热的火焰,只差没生生的将他烧死。
赵炫不是傻子,自然能听得出柳公旦话中的深意,什么阴差阳错,分明就是他自个儿想要顶替领功罢了,如此说来自己也不算是冤枉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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