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明珠冷哼!“既是兄长想要这南离河山,派兵来打便是了!我大漠铁蹄,岂是你南离能挡的?你以为你们南离是青越吗?”南离比之青越还是差得多的,何况南离可没有永安侯府!况且以火罗王的性子,不论什么服不服的,打了再说!不服便屠你部族!便占你妻女!如此勾心斗角,迂回之法,便是兄长心计城府深,也并不像大漠一贯行事作风!
此时古然只觉得体内如万虫啃咬般,早失了力气,头晕眼花,只觉这漫天萤火如星般晃眼,加之朦胧月华,天旋地转,向后倒于缓坡之上,满眼星光灿烂,“他好似在追查着什么,……只是倒底追查着些什么事,怕是唯有他知晓了。”
“有什么可追查之事?”明珠一向不过脑子,她想不通兄长倒底在追查些什么,又为何要追查!
呵!
古然也懒得理她,亲兄妹之间,差距怎么这么大!好似眼前之人,一点脑子也没有,空长了颗头颅,没有他一半的睿智,“当所有人都如殿下吗?也不想想究竟是谁捉了二王子与王妃,又为何要扔入俊城大牢之内,陷害侯章?”只有她明珠,万事想也不想,一怒便屠了城!
明珠摸了下巴,确实如古然所言,当年自己一心以为要害巴木的是兄长,因为王位……可是后来方知,兄长是绝不可能对巴木下手的……那是他失了手筋也要护住的亲弟弟啊。
可……不是兄长,当年又是谁?
为何要捉了巴木与乌塔?又为何要扔入俊城大牢?陷害大漠?若当年火罗王派去的不是自己,断然只是救了人便回了,万万不会有屠城之事!
正如兄长所说,自己请命去救人,只是临时起意,谁又能算计到她明珠会去?除了兄长,谁又会知道她明珠从小到大一直想报仇屠城?
摸着下巴细细思量……
可以明珠这脑子,便是把脑袋想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隐约觉得,兄长当年亲来南离和谈应该与此事有关!可兄长又在追查些什么事?
夜色溶溶,一个脑子向来不好用的明珠,将当年之事前前后后细细想个遍,也想不出半点头绪来……
古然却是没什么可想的,只是抬头望星,不断回想自己这短暂一生……不知自己死了……皇姐她怎么活下去?
一时间,二人谁也不再言语。
直到一只萤火虫飞到古然脸上,照亮他担忧神色,才令明珠回过神来……
左右也是想不通兄长行事,反正自己只求一死,陪他而去,说不准死了后见到他,问个清楚便是了!
“你可是担心华阳?”
古然闻得皇姐之名,立时直了直腰身想坐起来,可毒已走遍全身,手肘支了又支,也无力坐起身来,只得无奈一笑,“殿下知道皇姐?”
“自然知道!南平王深爱于她,便是南平王默许我来救你的……只是可惜本公主并不想救你,刚刚背你出来,只是想到华阳那祈求之色,心下一软罢了!”自己好不容易心软了,他却咬了自己,当真是不能做好事!
听闻南平王会护着皇姐,古然终是放下了心,平静躺在地上,望着月色,喃喃道:“父皇极庞爱那奸妃,所有皇子皆被那奸妃害死,只有公主尚可活命……我出生之时……奸妃派来的婆子……只远远看了眼,看走了眼,误以为我是女婴,得以活下命来。”古然叹息一声,自己能活下来,让母后舅父仿似看到希望般……
“舅父想将计就计,便将我当公主一样养大……直到十三岁那年……”那年舅父莫名亡故,得知音讯的母后,不久便也病亡,自己与皇姐在那吃人的后宫,活得连个丫鬟婢女都不如,时不时要饿上一日,有时还要吃些残羹剩饭渡日,堂堂皇子皇女活得……
低下头,积泪于眼眶,个中苦楚,岂是旁人能懂得?
那年自己与皇姐如履寒冰,时时对上摄政王那如刀的眸子发寒,一点反抗之力也没有,自己又发育起来,怕有一天会被摄政王一党发觉……每日皆过得战战兢兢……还好,那年他来了……并向自己伸出援手……
古然回忆着大王子身姿,忽而一乐,“南平王能护得皇姐周全,我便放心了,皇姐只当我被救逃了出来,日后亦不会为我提心吊胆了,……这样很好!”自己便无声死于此处,了无牵挂,挺好的!
“殿下,……我可否求您一事?”古然掀了掀眼皮,当真是没有力气了,只眼光柔柔望着明珠双眸,与华阳祈求神色一般无二。
求我?明珠见他那样子,便心存不忍!可是求我又有何用?自己也是将死之人!
“有何所求?明早你死于毒发,我死于自尽,没想到人生最后,竟是与你同日而亡……”明珠说得凉凉的,是啊,这个时候还有何所求?
古然仿似回光返照般,一个用力,坐直了身子,此时他嘴唇早已青黑之色,印堂也发黑,哆嗦着嘴唇,几分苍凉,几分祈求,“殿下可否带我尸身回大漠……”忽得想到什么咬了咬唇,“若是殿下觉得重,将我化成灰也可,带尸骨回大漠也可……可否将我……葬于大王子墓旁……”葬于他墓之旁,了却自己心愿。
古然眼眸忽闪着望着明珠,这是他最后所愿,离他近些……再近些……
古然之言,仿似点亮明珠什么想法般,对啊……死在兄长身旁……总比死于这荒郊野外要好啊!
可是转眸看了看古然,“兄长墓旁,只得明珠相陪!岂容他人安葬?”
古然是万没想到,叹息一声,“这个殿下也要争一争?”立时软了下去,倒在缓坡之上,呼喘着气息。
自然要争上一争,明珠起身指了指坡上,“待天亮之际,我便将你埋于此处,你自己找个位置?还是待会本公主帮你找?”
古然转了转脖子,回身看了看,这里虽是缓坡,但也是南离之地,自己堂堂广阳之后,葬于此地也合理,抬头辩了辩方位,用尽全力爬了爬,蹭得一身泥土,古然爬到缓坡之上,早已累得喘息不止,脸色灰白,一身虚汗,印堂唇色越发黑紫,现了死像!
古然伸手指了指,“就这里吧,能远眺大漠方向,夜里还能望星……烦劳殿下死后不要为我立碑,……我不想皇姐有天得知晓……我身死之事……”便是这几句话,古然也说得有气无力,断断续续。
明珠点了点头,“这便开挖。”说罢解下弯刀,挥着弯刀,于古然手指之处挖起坑来……
明珠吭哧吭哧当真挖了起来,古然斜躺于一旁望着她手中之刀,“殿下刀上是何字?”这几个字出口,于他说来,仿是轻喃般,但已然是使尽全身气力。
“兄长之名,巴雅尔。”明珠抚了抚刀柄,这刀还是他送的……
心中复杂,明明杀人之刀,此时却用于挖坑,大材小用了些。
巴雅尔……古然望着那夜色之中仍明亮的三个字,心中一阵苦涩,挪了挪嘴唇,“……我……本是堂堂皇子,死于此地,连张草席也没有,殿下……可否可怜我一二,将这刀与我陪葬了?”古然气若游丝,语气娇柔,似如女子般。
明珠早挖得一身汗,闻他那谨慎小心之言,也同情起来。虽是兄长所送,可是明珠也是存了死意,只盼早早回了大漠,与他死于一处,可……古然一心爱慕于他,只求弯刀陪葬……
明珠停下动作,左右思量,便权了他一番相思之意吧。
“好。”
仅仅一个字,便令古然开心不已,扯开嘴角,笑得如同孩子般……
夜色之中,月光如华,星光浪漫,萤火漫天,这一个字令古然几年间的一腔相思皆化为眼泪,缓缓落下,眸光紧紧盯着明珠手中那属于自己的弯刀,“殿下可否折枝再挖,莫把刀挖坏了……”
明珠瞟了他一眼,你的刀?还是我的?明明自己的刀,怎么好似他的般?还怕自己弄坏了?擦了擦额头汗水,与个将死之人计较个什么?伸手将刀扔于他身旁,返身折了个粗树枝,继续挖起来。
便是扔于身旁,古然也是用尽全力,方才将刀缓缓搂于怀中,指尖早颤抖个不成样子,仍是来来回回摸着那三个字,欣喜的望着天际,漫天星光如他眼眸望着自己般……
扯了扯衣袖,将刀上泥土擦得干干净净,宝贝的搂于怀中,贴于脸旁,遥望银河……
那夜自己听闻皇姐被迫赤足献舞,便心中暗恨自己无能,虽是男儿之身,却只得扮做女子方能苟活!还要让皇姐受此大辱!
那夜皇姐虽安慰着自己,但其中耻辱又有谁能明白?
自己太过弱小,自保都要靠他人!
那夜听得皇宫华宴之上,歌舞升平,人影晃动,古然甲断于掌中,鲜血滴地。
本以为一舞便可,可摄政王还嫌羞辱不够般……又命南平王将皇姐送于异族王子床上!
他古然也算得堂堂七尺!!怎能让皇姐为了自己舍身?!
……一路逃脱后宫管制,急急冲向大王子之院落,一路上胸中怒火翻腾,纵然拼得败露了身份!拼得身死!又如何!名节于女子而言,有多重要!!
古然紧攥裙摆,脚步如飞,快点……再快点……否则皇姐她……
一路低头急行于后宫碧波池旁,垂柳随风飞扬,一地黑影缠绕,透出一丝凉意,忽而抬头,前方不远之处,一人负手而立,星光灿烂洒于碧波池内,远处瀑布击打着流光异彩,荷叶如涛随风而动,粉红荷花一池,便是如此美景,也不如他转身望来,眼眸如星光,胜于星光,铺天盖地般,硬是压过星河漫漫,身后碧波流光……
他是……大漠大王子?
古然从小便如女子般长大,心思也如女子般细腻,握紧拳头,一步上前欲说些求他放过皇姐之言……可还未进前,便被他身旁护卫伸手拦下……
巴雅尔朝他淡淡一笑,伸手拂开了七十,“十七公主可愿陪本王赏赏星?”
……被他俊朗之姿晃了眼,心思急转,他不在房内……皇姐定是安全的,轻提罗裙立于他身旁,只觉如沐春光般令人心羡……
“本王是该唤声公主?还是……皇子?”
莫的古然错愕仰望,他竟一眼看穿自己男儿之身?愣怔着望着他无俦之姿……不知该如何言语。
……古然收了思绪,看着身旁堆了土堆,早看不到明珠身影,望着天际,“殿下可知,他何时未唤你声妹妹?”
古然话语极轻,若不是明珠耳力好,根本便听不到,歪头细想,“兄长他从未唤过我妹妹,只是唤我明珠。”
“竟是从未唤过吗?那从小他便早生了爱意了吗?”
明珠挥汗如雨,闻言一声轻笑,“唤什么不重要吧!二王子还总唤我小野种呢!”虽兄长从未唤过自己妹妹,但巴木也只是人前唤唤作作样子,人后还不是左一句小野种,右一句小野种的!她明珠可从未放在心上……
“……殿下竟不觉得奇怪吗?”古然喃喃,眼皮好似无力睁开,沉了沉眼眸,却挣扎着想再望上一望那繁星点点……那银河耿耿……
天色渐亮
这一夜刘玄洛眼都未合,坐立不安等着少泽归来,广阳城昨夜定然是出事了,可出了什么事?是否与明珠有关?让刘玄洛一直提着心,天边泛起鱼肚白,少泽一身破败归来,双膝跪于地上……
刘玄洛立时于门旁细细察看一番,才急着示意他尽言。
“昨夜,反王刘玄熠被人刺杀已亡……”
闻言,刘玄洛一屁股跌坐于身后椅上失了神。……不是因为刘玄熠已死,而是他死了,那明珠……
紧皱眉头,一瞬不瞬的盯着少泽。
“昨夜,属下见到主帅,也与主帅知会了城外有人接应,不知主帅……”
刘玄洛仿似失了力气般,刘玄熠已死,她哪会找人接应,她……怕是存了死意。
想那许先生死前的绝决,刘玄洛胸口一阵酸疼,明珠啊……这便是相思之苦吗?
少泽见自家王爷那落莫之形,膝行于前,“王爷,昨夜城中大乱,直到今早,也未找到主帅身影!”
刘玄洛嚯的坐起身来,眼中透着欣喜,“真的吗?”那她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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