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原来的特别快,订我台的客人还没来,我向带班的请了假,出去见他。
他站在大门口等我,相比几天前,瘦了一大圈,眼圈发黑,胡子拉碴,一见我出来,二话不说,抓着我就走。
我挣不过他,被他拖着跌跌撞撞的走到他停车的地方。
他用力拉开车门,想把我塞进车里,我扒住车身,死都不肯进。
“高原,你要干什么?”我大声喊他,想要把他喊醒,“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冲动,你想带我去哪,我的客人马上就来了,你会耽误我工作的!”
高原拉扯的动作猛地停下,我的话伤到了他。
“我要带你走。”他说道,“潘晓甜,我既然找到了你,就不可能再看着你泥足深陷,你必须跟我走!”
“不,我是不会跟你走的。”我说道,“高原,你快醒醒吧,现在站在你面前的女人,已经不是你苦苦寻找的潘晓甜,而是一个人尽可夫的伎女甜甜,我在这里花天酒地,醉生梦死,又快活又来钱快,为什么要跟你走,你快死了这份心吧!”
高原被我的话刺激的双眼通红,几乎要滴出血来。
“潘晓甜,你非要用这样的话来伤我的心吗?”他双手握拳,咬牙切齿道,“让我死心,你让我怎么死心,我告诉你,自从你走后,我的心就没有活过,没有潘晓甜,我活在世上也是一具行尸走肉,我没有心,因为我的心全给了你,给了你,你懂不懂!”
“我不懂,我只知道我回不去了。”我说道,“高原,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早已不再是当初的青涩少年,我们都长大了,你有你的路要走,我也有我的路要走,我们不是同路人,何必非要勉强绑在一起?
你不要把自己想象成救人于水火的英雄,我也不需要你来拯救,因为我选择这一行,是我自己自愿的,没有人逼我,你懂吗?”
“我也不懂!”高原愤然道,“你这是什么狗屁思维,古代伎女还心心念念要攒钱赎身呢,你倒好,有人愿意救你,你却自甘堕落,潘晓甜,你变了,你怎么就变成了这副冷血心肠?”
是啊,我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呢?
我自嘲地笑笑,如果我没有生在那样的家庭,如果我的哥哥不是傻子,如果我没有遇见高原,如果我没有跟高原母亲做交易,如果我初中毕业就跟郭山回家,如果我们不搬来江城……
如果把这么多如果中的一个环节拿掉,我的命运会不会就能转个弯,拐到一个比较好的轨迹上去,哪怕错失所爱,哪怕碌碌一生,哪怕穷困潦倒,都好过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
可是,生活没有如果,人生没有彩排,错过的,也不会再重来。
“高原,关于你的问题,我也无法回答。”我笑笑说道,“希望你也不要太纠结,人生就是这么意外丛生,我们都要学会坦然面对,所以,你走吧,回去后在心里为我举办一次葬礼,只当你爱的那个潘晓甜已经死了。”
我说完,转身就走,不再留恋。
高原却不依不饶的追上来,一把拽住我的胳膊。
“潘晓甜,不要这样对我。”他痛苦地说道,拉着我的手捂在自己脸上,“潘晓甜,你告诉我,我该怎么才能把你留下?”
我心底流血,脸上却笑的灿烂。
“这还不简单,用钱啊!”我故作洒脱地笑道,“只要你有钱,就可以和我做一切你想做的事。”
高原被我彻底的激怒了,他像一头暴怒的狮子一样,掐住我的脖子把我摁在了车身上,另一只手直接扯开了我捉襟见肘的小吊带,跟着,整个人大力向我欺了过来。
我大惊失色,刚一挣扎,他就从口袋里拽出一大把钱,塞进了我的贴身衣服里。
“不就是钱吗?”他恶狠狠地说道,“潘晓甜,我告诉你,我们家的钱多到我从现在开始每天找你十次,都能花到你两百岁,你特么就等着被我整死吧!”
这么粗鲁暴虐的高原,是我记忆里从来没有过的,我震惊之余,忘了挣扎,被他拉开车门推进了后座。
我惊呼着想坐起身来,他已经关上车门扑了上来。
我退无可退,他的敏感词已经抵住了我。
我停止了挣扎,内心突然充满了期盼,盼着他快快到来。
我经历过郭山,经历过陆总,经历过很多记不清名字的人,但我在那些人手上,都只是一具行尸走肉,从来不会有这种冲动。
因此,当这种情绪在我体内蔓延开来时,我终于看清了自己的心,不管过去多少年,他仍然是我唯一心爱的少年。
高原已经开始发起进攻,在他策马而来的那一刻,我的身体和灵魂都飞了起来,原来,如果对手换成心上人,滋味会是如此美妙。
我已经混乱,只能紧紧抓住他两侧的肩膀,任他攻城掠地,任他的汗水和……滋润我的干涸……
事了,高原伏在上面大口喘气,额头布满了密密的汗珠。
我定了定神,微微撑起身子,想要坐起来,然而,当我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车窗,才发现车窗是半开的,而此时此刻,那里已经围满了人。
我的脑子“嗡”一声炸开了,脸红的滴血,高原还尚不知情,仍然沉浸在适才的激荡中。
我迅速冷静下来,推开他,坐起来,把散落的钱悉数捡起来,码整齐,蘸着口水数了一遍。
整好两千。
“两千块钱一次,是不是有点亏?”我慢慢悠悠地说道,“要不,我再免费送你一次?”
高原像是从云端猛跌入地狱一样,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我,慢慢从我身上爬了起来。
“潘晓甜,这样伤我你很爽吗?”他说道,飞快地整理好自己的衣裤。
对不起,我也不想的。我在心里说道,这样最起码在外人眼里,我们就只是单纯的钱色交易,对你对我都好。
我打开车门下了车,丝毫不在意撕裂的衣服,在众人的目光里昂首阔步,脸上带着浪浪的笑。
高原从那半开窗的车门那边下来,看到那么多人围观,懵了一下,但随即就向我追来。
“潘晓甜!”他大声喊着追上我,把自己的外套披在我身上,裹紧了。
“潘晓甜,如果你非要用这种方式和我相处,那我可不可以从今天起就把你包下来,多少钱都可以。”
我看着他,他两眼通红,里面写满了无奈与伤痛,早已不再像当初那样灿若星辰。
我的少年,他长大了!
成人的世界肮脏又无奈,你为什么要长大呢?
我叹口气,把外套还给他。
“业务方面找老板,我只负责提供本钱。”我说道,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走进大堂,无视周围猜疑的目光,直接找到了带班的凤姐,把高原给我的两千块钱交给她。
“临时接了个车震的活,这是剽资。”我说道。
凤姐数了数,我以为她会像二姐一样抽走几张,谁知道她竟然全部递还给我。
“拿去买件新衣服吧!”她说道,“下不为例。”
“是!”我垂首应道。
“快去收拾收拾,订你台的客人半小时以后到。”凤姐说道。
我点点头,退出了她的房间。
托沈七的福,我有了一间自己的宿舍,我回到宿舍,洗澡更衣化妆,看着镜子里面那个面容精致,浓墨重彩的女人,我忽然就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我不知道,我到底欠了命运什么,它要这么无休止的折腾我,如果我实在罪大恶极,为何不干脆一个天雷把我给劈死,还是说,劈死我都算是轻的?
那高原呢?
他那么纯真,那么美好,为什么也要受到惩罚呢?
我思想他这十年来所受的煎熬,那贯穿了他整个青春期的等待和寻觅,心里如万箭穿刺,疼痛难言。
高原,我要死多少次,才能弥补对你的亏负?
我哭了好半天,心里才渐渐好受了些,收拾好情绪,重新为红肿的双眼画上浓浓的烟熏妆,扯出一丝笑,袅袅婷婷地下楼去了。
我的客人已经到了,凤姐正在包房门口焦急地等待,见到我来,松了一口气,上下打量了一番,见我没什么异样,才开门把我领了进去。
房间里只有一个中年男人,西装革履,派头十足,我定睛一看,竟然是许久不见的陆总。
他不是去了国外发展吗,怎么又回来了?
而且,他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怎么,不认识我了?”陆总看着我,露出温和的笑。
我也急忙收起惊讶的表情,对他笑了笑。
“怎么可能呢陆总,我就是乍一见你,太惊讶了。”我说道,走过去坐在他身旁。
“原来你们早就认识呀?”凤姐笑道,“怪不得,我还正纳闷呢,甜甜刚来几天,怎么就有人专门订她的台。”
陆总哈哈一笑。
“我可是甜甜入行的第一个客人。”
我面色微赫,男人对第一次都是这么在意吗?
那么高原,他会不会也很在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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