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二是媳妇儿们回娘家的时候,小鱼难得有这么长的假期,本想好好赖在炕上美美睡个懒觉,谁知大清早的就被村里村外官道上的马蹄牛车声吵得不能安生,干脆也不睡了,起身穿好衣服在院子里晃悠了一圈透个新鲜空气,又打算出门瞧瞧。
昨日一天都不曾下雪,村里人常走的道路上已经开始有消雪的痕迹,她远远的便听见村西头麦场里传来欢声笑语,声音轻快明亮,如莺啼燕鸣般悦耳动听,心头也不免升起凑热闹的心思,抬脚就急匆匆的朝那里走去。
小鱼走在麦场边,发现还是她低估了中华传统文化强大的号召力,麦场上热热闹闹依然已经站了十几个回娘家的媳妇和她们的丈夫,大多数是先前就嫁在别处,她不认识的,有那么两三个是去年下半年嫁出去的,但都不怎么相熟,只能暂且孤独独的立在一旁。
自她身旁突然疾驰而过一辆马车,与旁的朴素简陋的马车一点也不一样,那车上挂着厚重锦缎面儿的帘子,车厢前头还有两只铜铃随着马车行驶左右摇摆,发出清脆悦耳的铃铛响声,打从人边上过时,里面还散发出阵阵香风,直熏得人神魂颠倒。
马蹄急踏,麦场上的众人只有望尘莫及的份儿,突然那车子一个调转竟然朝众人的方向跑来,吓得众人大惊失色,以为马儿受了惊吓不明方向,都急急地四下找地方躲。
谁知良驹就是良驹,通体枣红色,两眼间上方位置有撮白毛的马儿到了地方,稳当当的停下来,车夫跳下车辕摆好车凳,从里面走下来一位穿着斗篷的女子,待她卸下帽子,小鱼才看清那人正是樊素,只是此时的她浑身气质已然发生改变,不见当初小女儿家的娇态,倒多出几分少妇的媚劲。
小鱼思及她的年龄,竟不知是替她高兴还是忧虑,愣了一会神,到底是重逢故人的欢喜大于那些杂七杂八的心思,率先一步走上前去,点点头道:“没瞧出是你,你如今嫁了人,果然已有为人妻的样子,竟是我眼拙。”
其实在大梁像樊素这样的年龄嫁人实在不足为奇,准确来说是刚刚好的,小鱼甚至还听说过旁边村子有富户从小给自家的小崽儿找童养媳,又或是为老不尊的老员外一大把年纪还贪恋口新鲜要纳十二三岁毛儿还未长齐全的姑娘做小诸如此类的事情。
小鱼想不通或者不齿也没有什么办法,社会风气如此,孩子多了好种地,男孩多了好延续这样的思想在他们的心里根深蒂固。生女儿就相当于赔钱货,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帮不上娘家什么忙不说,还得从娘家带走一份嫁妆,即使姑爷家再有钱也和娘家没什么关系,是以这也是重男轻女思想的由来。
樊素身上虽有新妇的气质,但脸上的稚气未脱,见到小鱼心中也是格外欢喜,上前一步道:“哪里是你的错了,方才马车跑得快,我在车里看你不清,眼看着就要走远了,绞尽脑汁的想根本不顶事,干脆直接掉头来看,还没想到真是你嘞。”
樊素自小在渠头村长大,虽然年少时性情嚣张跋扈,但亦有那么几位平时能搭上话的。一位着大红色棉袄的女子上前几步,欣喜的握起她的手,娇嗔道:“死丫头,眼里光有这位姑娘,想我才嫁出村子三年,你便将我忘得一干二净了。”
小鱼抬眼向说话的人看去,心中疑惑,此女子实在面相陌生,又想起她刚刚说过的话想必是樊素的旧友,赶忙福身准备问候。
却被樊素一把拉起,只听她笑道:“好姐姐好姐姐,我是没有看到你呢,不然哪能将您给忘了呀,想起你出嫁的时候,我还向你讨要过喜糖呢。”
大梁女子出嫁难能回家,唯有等到大年初二才可在丈夫的陪同下回娘家,两位年少时的故友相间难免少不了一阵寒暄,小鱼跟在旁边听了不少二人以前的趣事,直到马车上的男声响起催促樊素,她才调皮的吐吐舌头,不好意思道:“光顾着与你们说话,都忘了正事,爹娘还在屋里等着呢,我且回去与他们通报。”
话罢回身上马车,又不放心的将脑袋露出半颗,叮嘱二人道:“傍晚还有社火表演嘞,到时候定要与你们好好闲话家常,城里可无聊了,也没个说话的,我可惦记你们了。”
小鱼和红棉袄女子齐齐点头,待她走后又互相道别,便各自打道回府。
小鱼朝村东头走去,远远地便看见曹大娘和大牛又在两家门前扫雪,忍不住玩心大起迅速蹲下丸了一枚拳头大小的雪球朝曹大牛丢去,正好砸中他的后脊背,谁知他回头定定的看了一眼她,就继续转身过去,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小鱼做这样的事情,左右不过她无聊得慌,想找个人玩闹一番,却见他半点意思也无,乏味的跟块木头似的,只能转换目标,跑到曹大娘身边将头凑上前去,问道:“大娘,你每下一场雪都要扫一遍,最近的雪密的很,你前几天才扫过一遍,这不年三十又是一场好雪,岂不是白费功夫,依我看您还是别扫了,等到春日雪自然就化了,省的费心费力。”
曹大娘知道她是无事找事,偏还拿她没有办法,只回道:“依我看你就是闲的慌,与其让你在这有力气和我打嘴仗,还不如拿把扫帚与我一起扫雪。”
小鱼往后挪了挪身子,她是最懒的了,能坐着就不站着能躺着就不坐着的人怎么会干这种事情,一边躲躲闪闪一边嘟囔道:“不要不要,白扫的事我才不干呢,你就当我一身子懒骨懒肉的,且放过我吧。”
曹大娘没好气的瞪她一眼,问道:“你昨个中午吃饭了没?”她见小鱼不明所以的点点头,露出阴险一笑,又反问道:“既然你每天每顿的都要吃饭,那之前的那些饭岂不是白吃了?还吃它做什么,正好省下钱给小鼓上学花。”
小鱼知道自己掉在她的陷阱里,偏偏就想不出个反驳的话,只能咬咬嘴唇委屈的说:“这不是一样的。”待曹大娘问出怎么不一样?我看就一样的话来,她却接不下去,只得恨恨的跺跺脚,朝自家院子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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