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红推脱了一番,到底还是把吃食翻出来后分发出去。镇国候夫人留了一份给顾云哓,自己只用了一点东西便咽不下了。
守卫带着的多数是干粮,容易存放,萧家卫是习惯了,三两下就吃完,填饱肚子,安静地歇息,还有把伤口都包扎紧了,谁知道等下会不会还有一场恶战?
幸好牢狱一直很安静,姬柯冉也没料到几人居然躲回这里来了,始终没有侍卫进来,显然还在侯府附近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找寻。
秋红跟镇国候夫人轮流守着顾云哓,没多久就察觉出不对来,惊呼道:“夫人,夫人……夫人浑身发烫,只怕是高热,这可如何是好?”
镇国候夫人也惊住了,外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安全,宫里进展如何他们也无从得知,顾云哓如今浑身发热,就这么烧下去,人受不住,肚子里的孩子又该遭罪了。
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就见萧一打了个手势,示意几人噤声:有人进来了!
但是奇怪的是,守在门口的萧二并没有发出任何警示的声音,要不是人已经走近,萧一也不可能才察觉出来。
他牢牢抓住腰间的长剑,若是一个不好,自己就得护住两位夫人了!
脚步声没有掩饰的急促,很快来人踏了进来。
萧一这才松了口气,握紧剑柄的掌心满是湿汗,秋红抬起头来则是惊喜道:“公子来了!”
镇国候夫人眼圈微红,见着萧夕凛,犹如抓住了主心骨,叹口气道:“你可终于来了,快来看看三丫头,她烧得满脸通红,人也没醒过来。”
萧夕凛接到夜枭的传信,想要立刻赶来,却被姬柯冉给绊住了。看见顾云哓烧得满脸通红的模样,他心疼得不行。
知道他们一行人为了躲避安国候府的追兵,只能返身又回到这个隐秘的地方,扑鼻难闻的味道,底下刺人的干草,顾云哓娇嫩的皮肤上满是淤青和红痕,不知道是在哪里刮伤的,却一直没有时间打理。
镇国候夫人也是一身狼狈,身上沾着泥土,足见今晚的惊险。
“舅母,舅舅还在宫里等着我们,走!”萧夕凛率先打横抱起顾云哓,似乎感觉到熟悉的气息,睡得不太安稳的顾云哓幽幽转醒,看见他还以为在梦里。
“夫君怎么会在这里,舅舅呢?”她的声音沙哑,神色憔悴疲倦,一夜的奔波耗尽了顾云哓浑身所有的气力。
不顾身边有人,萧夕凛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柔声安抚道:“我来接你,已经没事了,睡吧。”
听见他的话,顾云哓原本也倦得很,小脸贴在萧夕凛的胸膛,听着他有利的心跳,再次沉沉睡去。
镇国候夫人看着又睡过去的顾云哓,放低了声音:“多得三丫头带着人来找我,不然我可要逃不出来,这时候已经被安国候当作人质威胁你舅舅了。”
“夫人担心舅母,我亦然。”萧夕凛没有等宫里的事了结就赶来,何曾不是清楚镇国候夫人刚烈的性子,害怕她宁可玉碎不能瓦全。
镇国候夫人看懂了他的目光,黯然自嘲:“是我的错,倒是叫两个小辈担心了。”
萧二发出低低的警示声,萧夕凛和萧一顿时浑身紧绷起来。
他们快步走出牢狱,从假山出去,就见周围已经被黑衣人包围得严严实实,领头的人身上沾着鲜血,浑身狼狈,胳膊还受了伤,嘴边却依旧噙着志在必得的笑容:“太傅大人,我等你许久了。”
黑衣人原本想要闯进来,可惜被外头守着的萧家卫偷袭,死伤了部分,萧二又用暗器阻拦,这才挡住了姬柯冉打算把萧夕凛一行人瓮中捉鳖的计谋。
他眼底透着可惜,但是萧夕凛匆匆赶来,身边没带多少人,也是最好的机会。
不能一把火扔进牢狱里,把他们烧死,自己带的人手足够把萧夕凛一干人等杀个一干二净。
萧夕凛毫不畏惧,嗤笑道:“看来在宫里吃了亏,姬公子依旧没得了教训。”
皇帝动用了惊天雷,把人重重包围,最后却没把姬柯冉炸死,还让他逃回安国候府来了?
“爷爷早有预料,找来替身,让我逃了出来。”姬柯冉想到在宫里死去的安国候,目光黯然了片刻,很快又恢复如初。
萧夕凛冷笑:“就算逃出了皇宫,姬公子以为能逃出京中吗?”
“我从来没想过逃出这里,我在这里出生,在这里长大,就算死也不会离开这里的。”姬柯冉挑眉,视线在众人身上掠过,最后落在萧夕凛怀里昏睡的顾云哓:“只是临死前,能够让太傅大人和顾家三姑娘给我陪葬,没什么可遗憾的了。”
安国候府大伤元气,又彻底败了,无论逃到天涯海角,他都只能躲躲藏藏,这样苟延残喘的生活,姬柯冉根本不屑。
败者为寇,他也没什么好抱怨的,只是怨恨老天爷不开眼,到了最后也没让自己赢了这一场,最后沦落于此,狼狈地从皇宫逃回来,身边也剩下这么些人手了。
既然没有东山再起的希望,姬柯冉又恰好发现了萧夕凛的行踪,能拖着这位太傅大人一起死,他也算是死得轰烈。
“承蒙姬公子看得起,但是我并不打算让你如愿。”萧夕凛还盼着他和顾云哓的孩子出生,就算敌我之间力量悬殊,也绝不会轻易认输。
两人同时抬起手,身后的属下立刻飞扑过去,交起手来。刀剑相交,伴随着惨叫声和血腥味,在花园里蔓延。
顾云哓被惊醒过来,萧夕凛把她放在身后的假山前,吩咐秋红和萧二护着她和镇国候夫人,重新起身,手里抽出了腰间的软剑,加入到混战之中。
满心担忧地追逐着萧夕凛的身影,顾云哓深吸了口气,这场硬仗对他来说胜算并不大。姬柯冉只怕是把余下的残兵都结集在一起,孤注一掷,要跟萧夕凛拼个你死我活。
姬柯冉是豁出去了,连小命都不要了,萧夕凛却是为了护住身后的人,反而处处受约束,再这样下去,萧夕凛必然处在下风。
这里的声响还不至于那么快惊动到皇宫里,再派人传信实在太慢了,萧夕凛等人很可能支撑不到那个时候。
顾云哓抬头看着天色,朝阳刚刚从东边露出个头来,周围依旧一片昏暗,她抬头吩咐秋红道:“去看看哪里有火石,把后面的宅子点起来!”
秋红大吃一惊,萧二却明白了她的想法:“夫人这是打算烧宅子,好让宫里能立刻派人来接应公子?”
“不错,动作要快一些,他们可撑不了多久。”顾云哓也是孤注一掷了,烧掉侯府的宅子,火势很可能蔓延到这边来,兴许众人都逃不出去。
但是烧掉这里,很可能会转移姬柯冉的注意力,只要有一瞬间的迟疑和心疼,少不得能让萧夕凛趁机多占些便宜。
秋红心惊自家夫人的胆大,却又觉得这个主意实在极妙,留下萧二,独自从假山后绕到最近的院子,很快从小厨房里找到火石,二话不说把能点燃的东西都堆在一起。
不管是箱子里的绫罗绸缎,还是床榻的纱帐,桌上的字画,通通都点起来。
没多久熊熊烈火就燃了起来,火势凶猛,仿佛要把整个安国候府都烧得一干二净。
姬柯冉果然分了心,诧异地看向侯府,又把目光落在顾云哓的身上:“不愧是顾三姑娘,有魄力,够狠毒。”
的确是他看上的女人,居然能够想到把侯府烧掉,好引来救兵吗?
顾云哓的想法不错,但是宫里如今元气大伤,安国候最后用掉所有的惊天雷和羽箭,把御林军打了个落花流水,死伤无数。
如今宫里再想派人过来帮萧夕凛,除非皇帝他不要命了。
没有驻守宫里的人马,皇帝怕死得很,哪里还会腾出手下离开皇宫来帮萧夕凛?
“正好,把这里烧掉了,这世上再无安国候府。”姬柯冉癫狂大笑,连退两步躲在手下身后,勉强避开了萧夕凛刺来的剑尖。
“顾三姑娘的确是个可人儿,我只后悔当初怎么不先下手为强,反倒被你把人夺了去。不然,如今站在我身边的就是她了。”
萧夕凛抿着唇,三两下把姬柯冉身前的黑衣人解决掉,大步走来。
姬柯冉受了伤,只能左手勉强握住长剑,又有黑衣人挡在跟前,没让萧夕凛再上前一步,姬柯冉笑道:“太傅大人不必生气,我说得只是事实罢了,当初优柔寡断,又想着能得到三姑娘的心,那是再好不过了。磨磨蹭蹭的,最后却便宜了太傅,实在可惜。”
黑衣人一个个挡在他身前,再一个个被萧夕凛沉默地砍杀掉,姬柯冉不由看得心惊。
萧夕凛明明在宫里已经厮杀了好久,身为一个文弱书生,这人沐浴在鲜血中,俊美的容貌满是肃杀之气,美目一扫,冷得叫人脚底发寒。
姬柯冉知道,萧夕凛这是怒极,他不开口不反驳,只是一声不吭地杀掉挡在自己身前的人。
一个接一个,仿佛不知道疲倦,任由姬柯冉说了多少惹怒他的话,萧夕凛依旧不为所动。
姬柯冉对着这样的萧夕凛,忽然有些害怕了,是打从心底的不寒而栗。
安国候曾有一次幽幽叹气,说姬柯冉若是有萧夕凛的一半手腕和魄力,必成大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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