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娘子实在无法,只得悄悄告诉了姬嘉倩一声,后者冷笑道:“二姑娘没几天就得去安国候府了,难不成这么些时日就能把顾府给吃空了?租子既然收上,佃户却都赶走了,你们拿这些银钱去买人,账房那边知会一声便好。”
闻言,管事娘子顿时明白了。
买几个佃户,哪里需要那么大笔银钱?
只是她跟账房说好了,再不给顾云妍大手大脚地花费,二姑娘自然就收敛了。
管事娘子暗暗叫好,去账房把租子取走,铺面的收支也都暂时留在手上,回头等顾云妍出门子后再送到顾府来。
谁知道她这边把银钱都藏好,顾云妍没能从账房手里拿到多少银钱,直接就让人打开看库房,把东西拿去当。
价值连城的玉器被压低了几倍的价格,她依旧面不改色只让人死当,换来的银钱转眼就花掉了。
加上她时不时发脾气,打骂身边的丫鬟。伤的伤,发卖的发卖,没多久院子里伺候的人就越来越少了。
其他院子的丫鬟婆子压根不敢去触顾云妍的霉头,说什么都不肯去伺候。
青芽无法,只得叫来人牙子,买了好几个看着机灵听话的丫鬟来伺候顾云妍。
第三天也到了,她急匆匆敢去小巷接弟弟回家。
等了一会,青芽看见弟弟,惊喜地上前查看,弟弟不但没受伤,恐怕被照顾得不错,瞧着胖了一圈,只是脸色有些难看。
“看什么看,快走。”他不耐地招呼一声,指尖微微揉搓,只觉得心头痒痒的,恨不得能立刻低头抽上一口。
可是更担心被青芽看出端倪来,他不动声色,只管在前面闷头走。
青芽接回了弟弟,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她心里对顾云妍有些愧疚,但是为了自己的亲弟弟,也是无可奈何。
回到顾府,顾云妍才刚刚醒来被伺候着梳洗,揉着额角嚷嚷疼,看见青芽便皱眉问道:“怎的这几天有些隐隐作疼,叫郎中来瞧瞧?”
青芽担心被郎中看出什么来,小声劝阻道:“姑娘就要出门子了,这时候请郎中过府,怕是不妥当。”
顾云妍想要自己就要被一顶小轿直接从侯府的角门送进去当小妾,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有什么不妥当的,又不是八抬大轿送出门,谁也不会计较。”
青芽又道:“只怕要让老爷担心,指不定会往后拖一拖日子。”
听罢,顾云妍倒是打消了念头。反正总要去安国候府的,拖上几天,反而不美。
“听说姬公子另娶一房,是伯侯家的孙女?”
青芽就怕她生气,迟迟没告诉顾云妍,这时候被问起,只得硬着头皮道:“是的,姑娘,也就这两天的事。庚帖已经换了,婚书也写好,日子跟姑娘相差不远。”
顾云妍冷哼道:“相差不远?恐怕还比我早几天吧,不然一个正房太太,入府比一个小妾还晚,成什么体统?”
她原本还想着正房是顾云哓,倒是好拿捏。如今换了人,还是伯侯家的孙女。这人跟姬晴柔有几分交情,恐怕对自己没什么好脸色。
看来自己要在侯府立足,不压下应采琳的嚣张气焰是不能够的了。
青芽还以为顾云妍要发怒,却见她神色冷淡,甚至若有所思:“你替我打听打听,这伯侯家跟随过去的陪嫁丫鬟,哪个嘴巴没那么严实的,不管砸多少银钱下去,也得撬开她的口。”
闻言,青芽顿时为难了。伯侯家比起顾府是厉害多了,里头的丫鬟婆子恐怕是看不上顾府那点银钱的。
“怎么,除了银钱,难道你就不知道变通?有钱是的鬼推磨,若是不行,瞧瞧这些丫鬟可有兄弟姊妹,又或是爹娘,情郎什么的,总有能下手的地方。”顾云妍以为她不明白,低声教导了一番。
青芽听得心都凉了,这手段怎么跟对方如此相似?
想到亲弟弟被掳走来威胁自己,她目光躲闪,还以为顾云妍瞧出什么来了。
好在顾云妍只是提了几句,便外在软榻上,似是又昏昏欲睡:“这几天总是睡不好,还收不住脾气,着实奇怪。”
她喃喃自语,回想到之前打骂的丫鬟婆子,摆摆手道:“那些伤了的丫鬟都安抚好,别让府外传出不好的流言,我可不想进侯府之前还得背上一个虐待下人的名声!”
“是,姑娘。”青芽见顾云妍尚未起疑,这才放下心头大石,应了一声后急急去收拾烂摊子了。
只是她马不停蹄,散了不少银钱,终于把府里受伤的丫鬟给安抚住,还叫她们管住嘴巴,累得腰酸背痛,一整天下来连口水都来不及喝。
这好不容易忙完了,青芽回到家里,却见自家弟弟脸色苍白倒在地上,似乎疼得脸色扭曲,她惊得魂都快没了,赶紧上前扶住他道:“这是怎么了,那些人对你下毒了吗?怎么办,赶紧去医馆,对,找郎中看看……”
她这才有了主意,扛着自家弟弟就要出门,却被他拦住了:“姐姐,不用去医馆了,只要给我弄点大烟来。”
青芽脸色惨白,浑身哆嗦道:“你竟然染上了这么个该死的东西,那是不能碰的。难道你忘记了,爹爹是怎么死的?”
“我没忘记,但是已经染上了,不然姐姐你说该如何是好,眼睁睁看着我痛苦死去吗?”他面无血色,瞪大眼呵斥了回去。
青芽把弟弟扶着躺在榻上,眼泪簌簌落下:“这真是造的什么孽,对方究竟是谁,竟然用如此歹毒的心肠……”
“那人待我挺好的,这大烟是一早就抽上了。这几天要不是那些人仁慈,给我买了,我早就疼得没命了。”他反倒对绑走自己的人十分感激,毕竟上瘾的时候,没了大烟,浑身就像针扎一样疼,根本要熬不住,疼得都要脑袋撞墙了。
青芽哆嗦着手指,似是不可置信:“谁知道是不是他们怂恿你去抽上的,你居然还对他们感恩戴德?大烟的价钱可不低,我怎么买得起。”
“你不是在顾家二姑娘身边伺候的,怎么会没钱?”他十分不耐烦,指尖不停摸索,浑身渐渐抽搐起来:“姐姐,我疼,我好难受,是不是就快要死了?”
青芽被他吓住了,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到底还是不忍心弟弟难受:“你先忍着,我这就去给你买!就这一回,以后戒掉了,不要再碰这样的东西了。”
“我知道了,姐姐……”他虚弱得已经说不出话来,青芽惊得立刻抓着钱袋就出了门,偷偷摸摸跟药房一个小厮买了点大烟,左右张望,见没有人发现,这才敢带回家。
她的弟弟在榻上已经没了动静,青芽还以为人要没了,匆匆跑到榻前,手里的东西就被一把夺了过去。
青芽亲眼看着弟弟像曾经的爹爹一样,对这个东西已经依赖上了。
这大烟犹如毒药一样,只会想要更多更多,闹得最后家破人亡。
她爹爹就是为了这样东西,卖了娘亲不说,最后把自己两姐弟也卖掉了。
幸好顾夫人仁慈,除去了弟弟的奴籍,还让他去书院读书。
只是如今什么都毁了,弟弟这个样子还怎么去书院?
被先生看见了,迟早都要被赶出去的,以后的仕途也彻底完了!
青芽暗恨,到底是什么人这般引诱她的弟弟,让他沾上这些东西?
顾云妍的脾气仿佛收住了,好几天都心平气和的,再没无故发怒。
青芽想着那药粉并不持久,估计就是让顾云妍吃点苦头,闹点不好的名声,并没有什么,惴惴不安的心这才缓和了。
只是亲弟弟的状况,却叫她发愁了。
每次说要戒掉,但是弟弟一旦倒在地上,疼得快要断气,青芽就狠不下心来,只能帮他买了大烟回来。
一次比一次买的多,她存下的月银很快就用光了。
青芽的眼神不由自主飘向顾云妍的妆匣,她帮着自家小姐管着账,又是贴身伺候了几年,知道这里面是顾云妍的身家,都是顾老爷这些年来陆陆续续给的,数量多得惊人。
顾云妍即便多大手大脚,依旧没动这锦盒里的银钱。
只是拿一张银票,应该不会被发现。
青芽忐忑地想着,犹豫中眼前晃过弟弟凄惨的模样,到底下定了决心。
一不做,二不休!
反正她都对顾云妍下药了,如今再偷点银钱来花花,也没什么好害怕的了!
青芽是豁出去了,应采琳在顾府留下的眼线很快传来了消息,微笑着接过春兰递来的茶盏:“真是个傻丫头,就算面前是万劫不复,依旧还是一步踏进去了。”
春兰微微欠身,恭维道:“也是姑娘料事如神,一切尽在掌握之中。顾家二小姐不就光长了一张脸,哪里是姑娘的对手?”
“白长了这么一张绝色的容貌,倒是可惜了。”应采琳轻轻叹息,感慨万分。
“姑娘赶紧歇着才是,明儿就是大喜之日了。”春兰轻轻提醒着,微微有些担心。
“该来的总会来,”应采琳放下茶盏,一步步走向床榻。
她对这桩亲事没怎么放在心上,反正不管嫁给谁,都差不多的。
一个个吃着碗里的,还惦记着锅里的,不过都是一丘之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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