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阴冷,连纸都泛潮了,笔锋不如平时那么运转自如。玉瑶公主停下笔,往窗外看了一眼。
隔着帘子看不清楚,将帘子掀到一旁去后,玉瑶才发现外头下起雨来。
雨不知道已经下了多久,院子里青石板地上泛着一层水光。有两个小太监在雨里给花树绑枝干,防着雨大风大将花树打折了,看着身上都已经淋湿。
甘熙云也走了过来,站在玉瑶公主身旁看着。
“公主可要加一件衣裳?这会儿寒气更重了。”
“不用了,”玉瑶公主说:“反正也写不好字,这天儿也不能调颜色画画,我先回去了。”
要说从前杨娘子在时,几时走当然不能公主由着性子来。但是换了徐尚宫以后,那一切都按公主的喜好来,徐尚宫连半个不字都不会说。
甘熙云出去吩咐了一声让人传步辇过来,不要忘了多加一把盖伞。然后回来后陪玉瑶公主说话。
“公主可知道杨娘子的事?”
玉瑶公主果然抬起头来,问:“她怎么了?”
“听说她出家了,杨家把她送进了京郊一间庵堂里。听说那里日子清苦,管束严厉,送进去的女子过得不怎么好呢。”
虽然玉瑶公主对外头的事情所知不多,也知道庵堂不是个好地方。
要知道当年先帝爷爷没了,太后就将后宫美人都送进庵堂里了。在玉瑶公主心中,这大概就相当于给人判了充军做苦役的重刑了。
她嘴角微弯,露出一抹讥诮的笑意:“自作自受。”
甘熙云也并不同情杨娘子。
进庵堂之后大概不可能过她以前那种养尊处优的好日子了,可毕竟还保住了性命嘛。再说,她不一直都自命清高吗?那就让她进庵堂里去清高吧,再没有比那里更适合她的地方了。
从前杨家有个立志守节的女儿那是光彩,家里人愿意容让她,捧着她,就像捧着一块金字招牌,捧着一面活的贞节牌坊。可是眼下这块招牌抹了黑,这牌坊看着是要塌了,杨家老爷子就算再疼小女儿,总不能为了她一个误了全家吧?进宫没有一年就被退了回去,如果只是脾气不好惹公主不快,宫里是断然不会这样处置的。只可能是她做了什么事情惹怒了宫里的主子。
杨家人一见到她被不明不白送了回去,赶紧托人打听详情。他家自有门路,那人收了好处之后,半遮半掩将杨娘子不安分的事情说了,这对杨家人来说简直是晴天霹雳。
送了女儿进宫后,但凡来往的人家说起来,无不羡慕杨家有个这样品性端正才学过人的女儿,连带杨家其他人也都被高看一眼。能为公主师嘛,这当然是件光彩的事。
可眼下光彩变成了耻辱,幸事变了祸事。再把她留在家里,亲戚朋友问起来怎么说呢?其他人又如何出门见人?更不要说她的侄女儿们也有将及笄议亲,这不全让她毁了吗?
更不要说,杨娘子被送回家之时,还寻了一次短见。
这下杨家人更慌了神。
她要真是前脚出宫后脚寻死,那才是祸及满门。
无论如何不能让她死在家里,可也不能让她活着这么丢人现眼。
这回是杨家老爷子发了话,将她送离了京城,送到一个她一辈子也出不来,也不能见人的地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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