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床头柜上放着一个白色的坛子,不太起眼,但与医院病房的氛围很不符。
阳童童缓缓环视四周,最终将目光落在这个白色坛子上,她目光中透着一股凄凉,因为她知道这个坛子里面是什么。
君浩看了看父亲,又看向母亲,轻声说,“爸爸精神失常了,会经常出现幻觉,而且……有攻击性。”
“所以你脸上的伤是被他打的?”张铃儿一下就联想到了。
“……”
儿子的沉默就是回答。
张铃儿已经很难描述自己此时的心情,真的很复杂,如果君浩是他的亲生儿子,他还会对他下手这么重吗?
“你为什么不还手?”张铃儿痛心,她基本已经猜到了,“你都没自卫吧?”
“他是我父亲。”君浩声音真挚。
“那你也要保护好自己啊。”
“……”
不一会儿,沈信时闭着的眼珠子动了动,他悠悠转醒,睁开了眼睛。
视线由模糊变得清晰,他看到了房间里的人,视线在她们身上一一掠过,思绪也渐渐拉了回来。
“你们都来了?”他声音有些虚弱,看到君浩脸上的淤青时,心里也有点愧疚。
“爸爸。”阳童童很有礼貌,主动向他打招呼。
“爸,您好些了吗?”君浩也站定在床前,目光落在他身上。
沈信时撑着身子要坐起,张铃儿本能上去扶他。
他没有拒绝妻子的搀扶,睡了一觉,脑袋也清醒多了,所有的不愉快就像做了一场梦。
张铃儿根本不计前嫌,毕竟是自己的丈夫,尽管他出轨了,可是如今发生了这种事情,那个女人也不可能再跟着他了。
“我想喝点水。”他喉咙有点沙哑。
君浩赶紧将怀里的宁嫣递给童童,然后转身去倒温水。
“信时,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张铃儿很担心他。
“嗯,还行。”他轻叹一口气,没有拿正眼看她。
没一会儿,君浩递来了一杯温水,沈信时伸手接过,抬眸近距离看向他时,他自己都觉得触目惊心,原来把他揍得这么严重?
揍君浩的时候,沈信时并没有发疯,他是精神正常的状态下这么做的。
当时是心中有怒意无处发泄。
喝完了水,张铃儿从他手里接过杯子。
沈信时坐靠在床头,看向沈君浩,轻声问他,“你有涂药吗?”伤得并不轻。
“嗯,涂了。”
君浩话音刚落地,只听见‘咣啪’一声,床头柜上的坛子掉到了地上!!
摔了个四分五裂!
成块的粉末的白白的东西暴露在空气里。
张铃儿惊得回眸,刚才放水杯的时候没有注意,不小心带翻了这个坛子。
“这是什么?”她不解地后退两步,怎么是灰?
迎着母亲视线,沈君浩还没从这种意外中恍过神来,坛子碎了?
视线向下,他看向满地的骨灰,屏住了呼吸。
不远处,抱着宁嫣的阳童童手臂有些僵硬,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切,这是她第一次见到骨灰,比想象中瘆人。
并不是洁白洁白的,而是有点灰白,甚至还有一股难闻的味道。
并不全是灰,也有小小的骨头。
张铃儿看了看儿子,又再次看向地面的一片狼藉,她是真的满头雾水啊,“君浩,这是什么?”
都知道瞒不住了。
坐靠在床头的沈信时简直震惊到不行,他把骨灰抱这儿了?
君浩轻叹一口气,“是姐姐的骨灰。”
声音虽小,可是足以让病房里每一个人都听清!
尤其是张铃儿,她瞪大了眼睛,脸上有着深深的恐惧,睫毛颤抖着,只觉一阵耳鸣!
骨灰?
上次见面还是活生生的一个人,现在却是……一堆灰?
泪水汇聚在眼眶里,心脏犹如被千刀乱扎!
她咬牙忍痛,缓缓地缓缓地抬步往前……
在破碎的坛子前缓缓蹲下的时候,那心痛的感觉漫天漫地朝她席卷而来,豆大的泪水也滚落了下来。
病房里弥漫着悲伤的气息。
阳童童也为之动容,泪水模糊了视线。
沈君浩眼眶红红的,他转身去找干净的袋子……
坐靠在床头的沈信时眉间拧成了川字,放在被子上的手指紧握成拳,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稀释痛苦。
沈奕霞是他的女儿,他并不是不难过。
生气归生气,可现在是她已经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君浩……”张铃儿颤抖的声音有些艰涩,“奕霞……奕霞她是怎么死的?”
沈君浩拿着一个干净的袋子,在母亲身边端下来。
坛子被打碎了,只能用袋子先装着这些骨灰。
不等他回答,宁嫣就像被螃蟹夹了一口,突然大声哭了起来!
那声音特别响亮!
大家都觉得心酸……孩子这么小就失去了妈妈。
张铃儿已经难过得快失去理智了,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滴,心脏仿佛被掏空了。
她抽泣着,伸手捧起女儿的骨灰,颤抖着放入君浩打开的袋子里……
“奕霞……我的奕霞……”她哀怨的语调深沉得如荒凉墓地上一颗无力的小草,“你到底遭遇了什么?为什么会……会走了呢?”
沈君浩在旁边替妈妈撑开袋子,也流下了一行无声的泪水。
“奕霞……我的奕霞……”张铃儿眼泪鼻涕大把往外流,她的心狠狠地烈开,只感觉到那种剧痛将她包裹着,如千万蝎子啃噬在心头。
时间过得很慢很慢……又仿佛是静止的。
张铃儿小心翼翼地将地上散落的骨灰捧起,她心里对女儿充满了亏欠,回顾女儿的这一生,她是不快乐的。
当初跟承禹在一起或许可以称得上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光。
可是他们之间没有孩子,又是两个大忙人,再加上种种变故,也终于分道扬镳。
张铃儿在将女儿的骨灰全部捧起后,她终于再也撑不住,眼睛一闭,整个身子往后倒去。
君浩眼疾手快将臂弯伸到了她背后,成功搂住了她。
阳童童赶紧按了急救铃,没一会儿,几名医生破门而入!
病房里一派热闹之场景。
总之,对于沈家来讲,以后很难有东山再起之日了。
要想以后过得幸福快乐,最主要就是心态问题了。
……
嘉城,傍晚时分。
唐糖在沅江县自己的家里,最近不用给小姨看店,所以她有时间忙设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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