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金终于知道晨星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世界颠倒,他构筑了一个虚假的春天!
在那片逆世界里,众人看见穿着保安服的冯光宗认识了几个狐朋狗友,喝得醉醺醺时,听到对方提到:“冯,我真是不理解你们,在我们国家,发达都需要付出一些血腥的手段代价。”
渐渐的,冯光宗心里产生了异样的想法。
只是这次,他没能成功,提前被人发现举报。
年会得以顺利开展。
台上,新村CEO脱离了稿子,温和的目光扫过台下众人:“传媒,是用来传达正确的价值观。
为百姓发声,为生民请命。
当他们无法争取到应有的权利,就需要我们为他们斩开丛生的荆棘,提供一个发声的渠道。
在你们漫长的职业生涯里,可能会遇到辛苦采集的素材被打回,报道的新闻稿被压下,拍摄剪辑的片子被驳回,每当这个时候,你们可能都会就觉得一腔热血被熄灭,理想申诉无门。
在座的各位都很勇敢。我们现在无法打破,横亘在眼前的阻碍,终会有清扫干净的一天。
时间会拨开眼前的云雾,看一看天上的太阳。
在很久以后的未来,依然会有人以娇小之躯深入战场前线,以身开道,穿梭过枪林弹雨里,用话筒和镜头让全世界看到被掩盖的真实。
诸位,看看你们身边的人吧,
吾道不孤。”
吾虽死,
吾道不孤。
这番话响彻了整个电视城。
冯光宗的口吻模仿得很像,却输得彻底。
他名字之间的耀祖,是耀煌煌华夏祖先。
解铃还须系铃人。
当年的那场年会被破坏,这些阴差阳错没有在年会上说出来的话,如今,以另一种方式重现。
阿金看到,身旁的那只诡异流下了泪。
诡异是没有眼泪的,乌红色的血珠顺着苍白的眼眶大颗大颗落在衣服上,落在枯萎的心脏上。
缠绕在心脏上的茎叶上,长出了唯一纯白的花骨朵,完全吸收掉血泪后,在夜风中绽放。
浅粉色的花朵,淡黄的花蕊。
颤颤巍巍地扬起来。
那只诡异只觉得身体越来越轻,升到了半空中,清楚看到了逆世界的自己,眼底幸福的余韵。
它的身体在夜空中分解散开,没有感觉到痛觉,它听到了那些近在咫尺的欢呼声。
“看!是烟花!真美啊……”
它看见了逆世界里的“自己”抬起了手臂,似乎想要触碰一下即将消失的烟花。
对方不知道,天际上那朵近在眼前,盛满眼底的绚烂烟花,也朝它抬起了一下手。
砰!
而后如愿地绽放。
趁着春光,在清醒中,再看一眼人间。
“……”
韩雯雯不觉得自己后悔了,但为什么她的心脏也开出了丑陋的,迎风绽放的花朵?
她怨毒又恼恨地伸手去扯那根青绿的幼苗,突然听见头顶传来的,一道又细又犟的声音。
“专家说年轻人没工作,可以先结婚生子?
低收入者可以把房出租,私家车用来跑滴滴?
将社保和生育挂钩,惩罚不生孩子的人?”
她看到了一个和自己很像的小女孩。
正嗤之以鼻地对家人道:“你们这都信,那我以后也要考公,我也去当专家,我也要乱说。”
小女孩从小对动画片不感兴趣。
反而喜欢看时事新闻,什么烂尾楼停贷,农民工纠纷,看得津津有味、目不转睛。
渐渐地,没有同龄人喜欢和她一起玩。
但小女孩一点都不在意,她觉得这些小屁孩和她道不同,不相为谋,她觉得现实里的苦难,新闻里演技拙劣的嫌疑人,学着怎么用语言一点点拨弄和操纵人心,远比其他东西都要有意思。
她是一个天生的野心家。
所有人觉得她是个怪小孩。
直到平静的生活被邪教打破,小女孩天生凉薄,对父母家人的惨死没有太大反应,被掐着脖子抬起头时,她从癞头和尚的眼里看到了欲望。
她想,这是可以利用的。
无论走上哪条路,
她都可以获得自己想要的一切。
在上空的逆世界里,小女孩的人生继续按照原来的道路走下去,成了一名杰出的女外交官。
依然与人打交道,与鬼打交道。
韩雯雯的身体也在变轻,如同气球,无法落地,也碰不到天空的顶端,在虚无之中飘飘荡荡。
后悔吗?不后悔。
她差一点,就颠倒了这个世界。
身体在火光中粉碎,一朵朵血花将她淹没,绚目的血花在手臂、大腿、腹部绽放,最后是头颅。
轰然一声,化作粉尘洒落。
越来越多的心火升空盛开。
每一束烟花都是不一样的颜色。
各国异能者和灰楼住户都惊醒,战战兢兢来到窗边,见证或许是此生最难忘繁华的景象。
内外圈同时见证了一场盛大到超乎想象的烟花秀,如同倾泻而下的银河星幕,真正的不夜天。
无数道巨大的异彩光芒,连其他鬼域都感受到了这份喧嚣,听了整整一夜沉闷浩大的轰鸣。
漫天的霞光出现,在京都市民的眼中熠熠生辉,一直持续到深夜,观音像随之消失。
夜空之上,最大的那只红眼乌鸦沐浴血雨,发出鸣叫,眼里淌下了红泪,叫声不再粗噶难听。
它不需要再用力呐喊,吼到喉咙沙哑。
白色的粉尘落在那一群红眼乌鸦的身上。
头顶和羽毛染成白色,如同白鸽。
它们盘旋在天空上,穿行在烟花和云层里,不再被操纵,肆意地记录下眼前的这一切。
从什么时候开始,一篇篇报道被压,选材被打回,拿不到投资的导演被打发去拍摄剧本稀烂的综艺,看着一个个面和心不和的明星按照台本拙劣表演,反而因为炒CP吃流量,赚得盆满钵满。
甚至节目里有人受伤死亡,换来的却不是严厉处罚,而是暗地里为节目带来热度的嘉奖。
他们在上司的要求下,引爆了一个个社会热点,让手中的笔杆和键盘成为攻讦自己人的枪。
只有让自己变得空洞麻木,才能忘记如今的自己,和曾经年少意气的自己之间隔着多深的沟壑。
【传媒人看哭了。】
【不是传媒人也看哭了。】
【心情有点复杂,这些前辈就算变成这样,到最后心里都存着一片不会褪色的森林。】
【楼越盖越高,快乐越来越少。】
烟花声中,江霁来到电视塔顶的观景台。
新村CEO收好稿子,独自消失在众人身后,挺拔的脊梁微微佝偻,如同嶙峋的孤岛。
或许那本就不是岛,而是死去的鲸鱼背脊。
在他彻底死去的那刻,就会和众生一起坠落。
那道身影来到了江霁的头顶上,双方一个抬头,一个低头,目光跨越了时间和空间交汇。
这是从时间的长河里,打捞起的一缕残念。
对方微笑着,将手里的稿子递了过来。
“你想要的东西……无论你是谁,我现在只以一个华夏人的身份,将这只笔、这杆枪,交给你。
传承的种子,会在更多人的心里发芽。”
江霁接过,纸张在手心里碎成了点点星辉。
有什么刻印落在了心上。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