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密室中挡住花灵去路的,是老马。
老马见花灵只是沉默,叹了口气道:“先赶紧离开这,随我去别处再说。”
说罢便带着花灵穿过幢幢屋宇,出了安府,来到一片静谧的小树林。
小树林中,两人并排走着,正午明亮的光线把花灵精致的脸庞映衬得十分清晰,甚至能看到她脸庞上细腻的白色绒毛。
这个从来冰冷无情绪的女子,在暖暖的阳光下,如同一个脆弱的瓷器,却显露出了纯净柔弱的一面。
老马皱着眉头,目光望向花灵道:“若让安大人知道了你每日照顾那个女人,如何说得清?”
花灵平静道:“照顾她,不过是留她一条命,为安大人做事。”
老马正色道:“你我唯一的任务,就是执行安大人的命令。安大人既没让你照顾她,自明日起,你便不必再去密室。那个女人就算饿死了,也不过是她的命。你要记住,奴仆是不配有感情的。”
花灵嘴角微微抽搐了下,不再作声。
老马叹了口气道:“如今,李天与麒麟角一事一日办不成,你我就一日脱离不了安府。安大人许诺我,若这件事办成了,便放了我们。”
花灵道:“普天之下,莫非真的只有李天一人能找到麒麟角?”
老马点头道:“安大人认定的,一定有凭有据,又怎会有错?当下最要紧的是给李天下了蛊,如此才好控制他。对了,你可知李天现在去了哪?”
花灵沉吟片刻道:“自是没出长安城。我若推断的没错,他很快就会回去刑部天牢,你只在那里等着他便是。”
老马背起手来,不无担忧道:“就算他回了天牢,有陈枫在一旁,我也不见得有机会与他独处下蛊。若想有备无患,你便招他去万花楼见你,共处一室,总才有机会办成此事。”
花灵轻轻咬了下嘴唇,点了点头。
金色的阳光浮在她头顶上大片的树荫之上,被风一吹便散成了无数金粉,落在她纯白素衣上。
从小树林出来,花灵没回安府,而是只身去了郊外。
郊外村落中,陆大勇的房屋已被烧得漆黑,浓烟依旧未能消散。花灵换上那副聂小纤的皮相,便开始四处打听陆大勇的下落。
几经周折,才得知原来陆大勇侥幸逃出了大火,却伤得不成样子,幸而被村中一老妪所救,如今正在疗伤。
陆大勇躺在炕上,昏昏沉沉胡言乱语自是不用说,就连人也认不清。花灵打发那老妪去买些酒食,自己则靠在榻边,扶起陆大勇,用内功替其疗伤。
伤他害他,是迫不得已的任务;救他帮他,却是她良心未泯,心之所向。
陆大勇依在花灵怀里,口齿不清道:“师妹是你吗?”
花灵点点头,轻声应了声嗯。
陆大勇依旧阖着眼睛,只有气无力道:“你何必再来找我?三番五次,我真没力气再空欢喜一场了。”
花灵鼻尖轻轻抖动了下,压低声音道:“你便在这好好疗伤,旁的不要乱想。”
陆大勇苦笑道:“这么多年,我还是不能有一刻不去想你。”
花灵沉默半晌道:“若我死了,你能答应我好好活下去吗?”
她是想替聂小纤问这个问题。如今自己既难顾聂小纤生死,便化作她,与陆大勇告别一场罢了。
陆大勇缓缓呼出一口气道:“若你死了,我自然黄泉路上与你做个伴。就算再转世,也好到一处去。说不定,来世你会钟情我呢。”说罢嘴角泛出一丝微笑。
花灵道:“值得吗?来世只别再做有七情六欲的人,就不必被此困住一生。”
陆大勇轻声道:“若没这七情六欲,活在世上又为了什么呢?一生不过如此,爱过,便没什么好可惜的了。”
花灵道:“如今你只答应我一样,就算日后没我的消息,只当我死了,你要好好活下去。”
陆大勇眼角淌出一行泪道:“我不答应。”
花灵语气柔了下来,道:“你难道想让我死也死不安宁?”
陆大勇费力睁开眼睛道:“为什么今天一直说些死不死的?你怎么会死?”
花灵缓缓道:“师兄,你之前在牢中说,我肯定从未爱过你。我虽失忆了,却不信你这话。看在往日情谊上,你答应我,绝不可为我怠慢自己性命。”
陆大勇轻扯着花灵的袖口道:“师妹你别走,再留下来陪陪我。”
花灵默不作声,轻轻扶着陆大勇躺下,陆大勇也再无力挣扎挽留。
恰此时,那老妪买了酒菜回来,要留花灵吃完再走。花灵不忍多待,只嘱咐老妪记着每日给大勇服汤换药,又另给了几吊钱,留作买药伙食。
临走,老妪颤颤巍巍走到院门前送花灵,叹息道:“姑娘何不亲自留下照顾他?纵有再多缘由,有情人也该在一起,哪怕只多一刻,日后回忆起来也不至于后悔。”
花灵快步走出老妪家,终究连头也没再回。
老马回到刑部天牢,果然如花灵所料,不过一会儿工夫,李天就来了天牢门口。老马见他脸色发红,便知是才喝了酒,还有几分醉意未散。
老马装作惊诧道:“你小子不是说要离开长安城吗?怎么这会儿又回来了?”
李天无奈笑道:“本身要走,却麻烦不断。如今还有一事未了,解决了便走。”
老马道:“何事能羁绊住你?”
李天嘴角一咧道:“天下的事咯。老马,我走前托付给你的麒麟角,你还未来得及给薛大人吧?”
老马一拍脑门道:“这事我倒忘了!只是薛大人近日接连去安府,我一个小小的狱头,既抓不到他人影,更没那个胆子去敲安府的门,便耽搁下了。”
李天疑惑道:“你是说,他前几日一直待在安府?”
老马道:“可不是吗,一待就是大半天,倒像是安大人的亲信呢。”
李天皱了皱眉,不再说话。
老马漫不经心问道:“你回来是为了找薛大人?”
李天点头道:“不错,我才去过大理寺,见他不在那里,又去薛府,也没人。可听你这话,他倒该是一直待在安大人府上了。”
老马道:“如今朝堂上安禄山一手遮天,薛大人此番择良木而栖,也有他的无可奈何。”
李天叹道:“果然,就算是薛少秋,也没那个胆量逆流而动,终究被功名桎梏住。”
老马不动声色道:“麒麟角你还准备托付给薛大人吗?”
李天沉吟片刻道:“现在怕一时半刻弄不清薛少秋和安禄山的关系,贸然给他自是不行。老马,麒麟角一事,你可没告诉别人吧?”
老马笑道:“你真是高看我老头了,就算我想说,有谁愿意听我啰嗦呢?麒麟角我一直揣在怀中,半刻也不曾离了我身上。”说罢便从怀中掏出麒麟角递与李天。
老马当然一早就盘算好李天会向他要回麒麟角,只先断了他想把麒麟角给薛少秋的念头,再拿出个假的糊弄住他。反正,他从刘老爷那里拿来的麒麟角本身也是假的,如此瞒天过海,一切尽在掌握。
李天被蒙在鼓中,拿到麒麟角自是神情庄重,仔细收进了怀中。
两人又扯了些闲话,见天色已晚,李天道:“我借你这天牢住上一晚,明早再去找他薛少秋说个明白。”
老马听罢,一时神色为难看着李天,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李天道:“怎么?不方便吗?”
老马压低声音道:“待会儿进去,你只住我房里,万万不可回到大牢。”
李天不解道:“为何?”
老马咽了下口水,小心翼翼道:“因为陈枫他已经知道你身份了。知道你就是那个杀了他弟兄,毁了他容的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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