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辉苑建在城外三十里的地方,正前方便是皇宫的后身,在越来越接近承辉苑的同时,回头看便可见未央宫顶上的盘龙雕塑,也随着越来越完整。
在小洛看来,皇帝此举表面看起来慷慨,实则他满腹的小肚鸡肠,算计的仔细着呢。
单看‘承辉苑’这三个字,便是在有意提醒班超,纵使他有再大的成就、再显赫的地位、再高的声望,那可都是承接了太阳的光辉,而那所谓的太阳不正是帝王的意思吗!
再看别院所处的位置,刚好在皇宫的正后方,暗合所谓的君臣之道,这是明着告诉班超,他永远只能是跟随在帝王之后的臣子。
想起自戴忆兰的主人那里听来的,当今圣上不过只比她年长一岁,可这做事的方式,未免也太幼稚了一些吧!
希望班超看不出这里面暗含的意思!然而她知道这根本不可能,连她都看得出的事,班超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小洛暗笑着收回眺望的眼。
然而转眼间,望见已近在眼前的承辉苑大门,让小洛突然想起了即将住在里面的人——与班超一同入京的八百将士。
想当初在孤岛时,曾跟着夫子研习兵法,也曾见过权臣逼宫的先例。
连她都知道的事,身为帝王又如何会不知。那他此举,是否也有防范班超之意。想那八百将士可都是与班超一起出生入死之人,对他的忠心可窥一斑。
若班超突发不臣之心,也学先人趁夜引军逼宫,让那些人住在京都护城河外,只要他们稍有异动,把守城门的护城军便能发现,皇帝亲辖的御林军,也有足够时间做好抵御的准备。
想到皇帝各种谋算,小洛突觉胸口滞闷,郁气难舒,长长地叹了口气,心想:原来皇帝也是个可怜人,身为帝王年纪轻轻凡事就要考虑的如此周密,活得真够累的!
马夫见小洛半仰着头回望着京都的方向,看得出神处长吁短叹的,以为她想家了。也随她叹气,安慰道:“姑娘是想家了吧……?”
虽然只是初次见面,小洛说话又莽撞大胆,可是马夫心里并不讨厌这个小姑娘。在他眼里,小洛身上并不见寻常大小姐的矫揉造作,也未因家门突遭惨变而期期艾艾,反而一脸的坦然。
一路走来,这是她第一次露出了对一直家门的留恋。想到市井间,百姓对将家人送入承辉苑的畏惧,马夫不觉有些同情这个一直保持着坚强乐观的小姑娘。安慰她道:“别想太多了,不管将来怎么样,既然活着就要坚强的活下去。”
小洛听到他的安慰,回头对他温和地一笑,他果然很善良,并未因小洛现在的身份是个落难的千金小姐而轻视她,或表现出幸灾乐祸的态度。这是小洛自落难后,第一次感受到来自陌生人的善意。
可是想要报仇,她就必须先将班超拉下马,如今她费尽周折潜进承辉苑,为的就是寻找班超的罪证,所以任何细节她都不能放过。
而马夫或许是她进入承辉苑之前,最后一个接触的,不属于班超管辖的人。而且这个人又是班超妹妹家的下人,对他们都很了解,之前她已经从他嘴里得到了一个,很有价值的信息,所以更加不能放过。
收拾思绪,凑过去真诚地说道:“多谢大哥的安慰,我心里舒服多了!”她抽抽鼻子,假装刚哭过的样子,凑近他。既然马夫觉得她是在想家,那么就不要让他失望了,小洛鼻子囔囔地继续套他话,“可是我还是有些担心,侯爷是不是很可怕,他生气的时候会不会杀人呀……!”
“切!说什么呢?”马夫表情严厉地打断了她的话,有些生气地说,“别看侯爷常年在驻扎边疆,整日介跟那些蛮子打交道,就以为侯爷很暴虐。其实侯爷人好着呢,别忘了侯爷的祖辈可是都是文官出身,他自己也很有学问的,无奈生逢乱世,他才弃笔从戎,为的也不过是保家卫国,保护像我们这样的百姓不再被战争所苦。
他本人待人很和气,待我们这些下人也很温和,一点官架子都没有,对家人却很严格,从不允许他们仗势欺人。”
马夫眼神有些懵然,看似在回忆往事,脸上的神情竟有些动容,“还记得班家小少爷,小时候很顽劣,经常和人打架,其实只是孩子们之间寻常的打打闹闹,可侯爷却因为有人告诉他,少爷说了一句,‘我是班大将军的儿子,你们谁敢还手,我让我爹带兵剿了你家’,后来把小少爷给打了个半死,还请了郎中才保住少爷的命!”
小洛一边仔细听他说,一边心里盘算:没想到这个班超还是文人出身,那他一定不像单纯的粗蛮武夫那么好对付。也对,不只能万里疆场战退匈奴,还能建府立制,安一方平定,想来也不是寻常猛将军可以做到的。
见马夫因她的一句试探的话,便与她争得满红耳赤,足见班超在他心中的地位,在他这样的百姓心中地位。
她心中不禁有些犯难,看来自己这次的行动并不轻松,然而随即母亲惨死时的样子浮现在她眼前。不曾仗势欺人!她心中泛起一股不屑地冷笑,也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声誉,做给世人看的吧!
小洛强压下心头的不忿,讪笑着解释道:“大哥莫气,我以前深居简出,是个没见识的人,如今落了难,万没想到会去伺候侯爷,这样威名赫赫的大人物,心里难免害怕想多了。您就不要跟我一般见识了!”
马夫听她这样说,脸色才稍稍好看了些,仍心有余怒地说:“其实你大可不必担心这个,侯爷回来一般都是住在侯府的,一来方便入朝见驾,二来也是为了可以与分别数年的家人团聚,共叙天伦。若真的是要伺候侯爷,也不会找你们来了!”
“那要我们去干什么呀?”小洛明知故问。
昨日展嬷嬷的话,大家都是听到了的,她当时说的很清楚,要她们去承辉苑是伺候那些将士。
车厢里的姑娘一听小洛问出这样的话,以为她傻了,脸上均露出不屑的表情。那对母女中的女儿年纪尚小,忍不住抬头看她母亲,似乎是想问,为什么小洛明知故问。
然而在看到戴忆兰凶狠的目光,立刻吓得扎进她娘的怀中,噤了声!
而此时,马夫轻轻地回答了小洛的问题,“即将住进这承辉苑的人,是这次随侯爷一同进京的八百将士……”
“啊!”小洛假装又惊又怕,“那……,那侯府就没有人看着他们了吗?就不怕他们脱离了管制,闹出什么事来吗?”
马夫的神情状似仔细想了想,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接着道:“对了,这次一起回来的,还有侯爷的小儿子班杰少爷,他本来就是军中的副将,我想侯爷会让他住在这里看着那些人的,所以你不用担心……”
班杰……!小洛突然露出若有所思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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