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子人都被永琪说愣住了,他头也不回地带着青雀离去,这边福灵安被拦着问怎么回事,福灵安反问他们:“鄂弼大人从没在家提起过青雀的身世?你们这一家人,也太奇怪了。等着吧,很快就会有人来告诉你们该怎么做。”
外头车马已备,永琪抱着青雀上马车,福灵安亲自挥鞭驾车,一行人往圆明园去,福灵安想过要不要求母亲先和令贵妃说一说,好让宫里有个照应,不至于这样贸然闯去让所有人都吃一惊,但兄弟俩商议后觉得,托这个托那个,到后来诸多顾虑甚至还没做就先被父亲阻止,不如现在这样痛快。
车轮滚滚,永琪和青雀面对面坐着,上车后他再次牵起了青雀的手,更把自己的外衣脱下来裹在青雀身上,深秋季节,风刮在脸上已经生疼,她却穿得这么单薄,还干那么辛苦的活儿。
“她们为什么要这样对你,你为什么要回来,在我三哥家里不好吗?”永琪见青雀的身子渐渐变暖,他忍不住说,“你回来,是要躲着我吗?这么多天,她们又这样对待你了?她们打你了吗?”
青雀自觉是个要强的人,在三阿哥府里受表姐疼爱,活泼好动常被三阿哥说像个男孩子,可是她这样的人,面对永琪竟会变得较弱胆怯,此刻含着泪晃了晃头,什么话也说不出。
最难得是两情相悦,可最辛苦是相爱的人不能在一起,永琪沉默着离开天地一家春后,不是因为惦记青雀而不愿去探望生病的母亲,他是怕自己一见额娘,就会开口求她成全。既然那是无法避免的事,那就堂堂正正地为自己求一次。
“你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名字的由来,鄂弼没告诉过你,你是怎么被收养的?”五阿哥觉得不可思议,把自己知道的过去都告诉了青雀,更严肃地说:“鄂弼家的人这样待你,皇阿玛若要追究,那些伤害过你的人,都会受到惩罚。”
青雀的目光微微晃动,永琪以为青雀太善良,问:“你要为他们求情吗?”
“不是求情。”青雀垂下眼帘,想要把手从永琪的掌心抽出来,她会选择离开表姐不再与五阿哥相见,就是为了他考虑,而现在根本不知道将来会怎么样,哪有心思去想养父母会不会受到皇帝的责罚,青雀轻声地说,“五阿哥,三阿哥府里的人都知道,您是最优秀的皇子,我听姐夫也说,您很可能已经是储君。五阿哥,我小时候被大夫人灌了药伤了身体,照顾我的嬷嬷说,我长大是不能再生养的。您知道吗?”
永琪愣住,他只知道青雀被鄂弼家的女人虐待,不知道还有这样的事。难道额娘她们是知道了,才不答应自己的请求?
青雀很镇定地说:“五阿哥,马车现在停下还来得及,我保证我不躲了,我去表姐身边陪着她,这样您就放心了吧?您不能为了我冒犯皇上,若是一切照您说的,但我现在还过着这样的日子,可见皇上没约束我阿玛,也没打算给我什么将来,所以我什么都不是。眼下您要做到这一步,想必之前也是碰了钉子的,那么我们现在去圆明园,您很可能触怒皇上。五阿哥,我不值得,我更不希望因为自己毁了您的前程。”
一声声“您”,让永琪难过极了,这是他第一次爱上一个女人,他不知道未来的日子会怎么样,可现在青雀就是他的全部,爱情会让人失去理智,但也会让人变得更勇敢,他紧紧握着青雀的手说:“皇阿玛身体安康,是长寿之相,恐怕二三十年后我还依旧是个皇子。前程?为了看不见摸不着的前程,之后二三十年里孤独地度过,即便做了皇帝,那时候我已年老,人生最美好的年华都辜负了。”
永琪索性坐到了她身边,两人靠得更近,没有半点不自在,永琪深情地说:“是我来晚了。”
青雀眼中含着的泪水,扑簌簌落下来。
永琪不愿她哭,笑道:“你知道我肚皮上的烫伤有多丑陋吗,你总要负责吧。”
福灵安策马扬鞭地将马车带到圆明园,进门前愕然看到家里的人等在那儿,他知道自己和五阿哥的行迹被阿玛盯着了,跑来告诉永琪,永琪便推他道:“你回去吧,免得把你牵连进来,我带着青雀进园子就好。”
福灵安说:“我回去做什么,我阿妈知道了才好。最好再派人告诉福隆安,让公主进园子,好替咱们说话。”
永琪看了眼青雀,认真地说:“我不想闹得声势浩大,像是逼迫皇阿玛,我只想告诉皇阿玛和额娘我要什么,堂堂正正的。”
里头领路的内侍出来,见五阿哥带着个漂亮姑娘,不知详情的他们还瞎殷勤地和永琪套近乎,感觉到五阿哥身上的气场才安分些,小心翼翼把他们往韶景轩带去。
一路过来,无数人看在眼里,园子里好久没有热闹,五阿哥带着女孩子进园子的事,一下子传遍角角落落。抱恙的愉妃立刻梳妆打扮,看到红颜挺着肚子到前头来,她着急地说:“你就别动了,你再有什么事,我真是要急死了。你在家等着,有什么消息我让白梨回来告诉你,看样子他是带了那个青雀来了,我说这些日子他怎么连我病了都不来问一声。”
红颜兴奋地说:“我就想看看那孩子,是来告诉姐姐记得带青雀过来天地一家春,我没打算去韶景轩。”
愉妃见她的神情,哭笑不得地说:“你怎么瞧着这么高兴,我都要愁死了?”
红颜笑道:“姐姐生了有血性的儿子,我不为你高兴吗?永琪敢带着青雀来,他就是有担当的人,一个男人连自己的感情都无法直面,将来如何担当天下?叫我看皇上不会动怒,只是这事儿不好办,这是姐姐和皇上还有永琪之间的事,你们一定好好商量,我就等着看看未来儿媳妇就好。”
这日巧的是,皇后为了自家的事,难得到韶景轩来见皇帝,纳布尔怎么也想不到,女儿竟会背着自己,求皇帝让他卸下所有职务回乡养老。父亲和那苏图夫人苟且的事,皇后半个字也不想提起,为了十二阿哥的将来,她必须让这样外祖父远离朝廷和皇室,她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将来会不会给外孙带来坏的影响。
这对弘历来说很突然,他原本谨慎地不着痕迹地让辉发那拉氏远离了朝廷权力的核心,担心的就是皇后心中不满族人受到这样的待遇,可皇后现在竟然要求撤去她父亲的所有职位,弘历一时不知皇后这是真心诚意,还是以退为进地暗示自己要提拔她的家人。
这件事还没解决,永琪带着青雀闯入圆明园,皇后身为中宫正室,本就有权干涉皇子的婚事,而弘历觉得有她在,自己和永琪之间不会说得太过分,就没开口赶皇后走,一同见了几个孩子。
皇后在一旁,从父子间的对话里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她的目光落在那娇弱的女孩子身上,再看永琪勇敢地面对父亲捍卫自己的感情,将情爱视作天的人,怎么能不被五阿哥感动。皇后幻想着当初傅清哥若也能这样对待自己,她这一生该多幸福,幻想着她当初若以死抗争不嫁入皇室,哪怕做傅清哥身边的小妾丫鬟,也一定会更幸福。
想着想着,皇后眼含热泪,与进门的愉妃四目相对,愉妃愣了愣,而后便朝皇帝屈膝,恳求道:“皇上,永琪莽撞无礼,臣妾会好好教训他,求您不要动怒,这件事交给臣妾吧,臣妾来向他解释。”
弘历冷然道:“他什么都知道,还解释什么?必然是你当时没把话对他说清楚。”
永琪怎么舍得额娘被责备,向父亲道:“皇阿玛,不是额娘没说清楚,是儿臣放不下青雀。皇阿玛,青雀是皇额娘抱过的孩子,是皇额娘赐名的孩子,您忍心把她送回去再受虐待吗?儿臣把她从总督府带出来时,她浑身冻得发抖,还在后院给鄂弼家的人洗衣服。”
弘历眉头紧蹙,他以为青雀受虐,是过去的事了,怎么现在还这样子?再定睛看那孩子,的确不是三阿哥府中匆匆一眼时的模样,这会儿显得更瘦弱,像是吃了不少苦。
“你想过你额娘吗?”弘历冷静地说,“要让青雀不受欺负不难,可你非要娶她做福晋,考虑过你额娘的心情吗?”
知道青雀身体的毛病,彼此都明白皇帝话里的意思,愉妃也是眼含热泪,她到底是不能点头的,现在头脑一热为了情为了爱,将来有了矛盾,耽误了永琪的前程,后悔就来不及了。
殿内气氛很尴尬,永琪还差一点勇气说出不顾一切的话,面对额娘,他到底是不忍心的。没想到此刻,原本毫不相干的皇后忽然开口,她眼眶微微湿润,毫不顾忌地对皇上说:“永琪这样真性情,臣妾实在感动极了,皇上,何不成全永琪呢?臣妾来做这个媒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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