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不言语,舒妃再道:“我也想不到,对待苏氏你会如此狠,一年又一年地折磨着她,而你明明连对宫女太监说话都不会大声。”
想到纯贵妃是害死七阿哥的人,想到她间接又害死了皇后,又逼得如茵不得不以自身清誉来消除自己与傅恒的流言蜚语,这么多的事都痛在心头,而也是这么多的事,红颜已经不愿再提起来。她对苏氏并不狠,是苏氏对他人的狠,如今都报偿在她自己的身上。
舒妃问:“她若真的病死了,你想过佛儿没有?”
红颜摇头:“为了六阿哥的事,我已经对佛儿说明白,她是我养大的,永璐小七才是她的兄弟姐妹,我才是她的亲额娘。”
舒妃张着嘴愣住,但很快就点头称赞:“就该这样,这样孩子心里也就明白了。”
咸福宫里,纯贵妃为了折腾出病让自己感染了风寒,可闹了半天也没什么结果,这会儿气息奄奄地被宫女掰开嘴把汤药灌下去,那些宫女也真的不愿再尊敬她,恼怒地说:“娘娘您就消停些吧,六阿哥都被撵出去了,您自己不好了,还要害得阿哥们都倒霉?三阿哥也不如意啊。”
纯贵妃阴森森地看着她们,口中还弥漫着汤药的苦涩,她的身体能不能好她不知道,可她巴不得外头的人都不好。为什么那个忻嫔得到了经书,完全什么都没改变,难道她没有翻看经书,难道她根本没看到自己的留言?
宫女们上前为纯贵妃擦拭,便结伴离去,纯贵妃在屋子里听见有人来的动静,可她听不清门前在说什么,挣扎着爬起来扒在窗口看,看到衣着体面的宫女站在屋檐下,几个宫女太监对她都十分尊敬,那人转身往院子里打量了一眼,纯贵妃记得,那就是魏红颜身边的宫女。
“令贵妃。”纯贵妃喃喃自语了一声,“那个女人,和我平起平坐了?”
她重重地跌回床榻上,她一直都很努力地活下去,想活着看所有人不幸,可是一年年等来的,却是魏红颜比任何人都幸福的人生,她生儿育女,她成为了贵妃,而自己却在这里,慢慢把生命耗尽。可是哪怕到生命的尽头,她也要看到他们的不幸,六阿哥的闹剧曾让她开心了一阵子,她希望能有更多的事让皇帝丢脸,可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人提起那“清儿”的古怪。
在纯贵妃看来,忻嫔是值得利用的,可忻嫔却不傻,她要把这些事为己所用,而不是单纯地被纯贵妃当枪使,纯贵妃的生死她完全不在乎,她只在乎手里头的秘密能不能让她“赢”,就在纯贵妃以为忻嫔可能根本没看经书的时候,戴佳氏早就走出了第一步,她的额娘一贯擅长以色诱人,妯娌们讨厌她并不是欺负她一个年轻寡妇,而是恨她在叔伯之间眉来眼去,恨她不守妇道。忻嫔明白,让母亲去色诱皇后的父亲,至少能有一半的胜算。
恰恰如她所料,元宵宴上,纳布尔大人很不自然地在人群中搜索着戴佳氏的族人,忻嫔亲眼看到老男人的目光在落到自己额娘的身上的那一瞬,绽放了光芒。
今次元宵宴,皇帝宴请回部贵族,宫里满蒙族人见多了,极少见到回部的人,一个个高鼻梁大眼睛肤白如雪,与汉人蒙满都长得很不一样。但传说中一等台吉图尔都的妹妹却没能见到,据说如当初的纳兰如茵被誉为满洲第一美人一样,这位二十七岁尚未出嫁的小姐,也是回部第一美人,真是因为太美丽,一直找不到合适的男人相配,但普天之下,还有哪个男人比大清的皇帝更尊贵。
自然这不过是个说辞,但若不是在等待与皇帝相配,把一个姑娘家在家留那么多年,也着实让人好奇其中的缘故。
舒妃坐在红颜身旁,往回部贵族的席位看了又看,此刻宴席过半,却不见传说中的人,她忍不住问红颜:“那个香姑娘怎么还不来?”
传说中一等台吉的妹妹名叫伊帕尔汗,维吾尔语的意思就是“香姑娘”,传说伊帕尔汗出生时百花齐放香气四溢,所以就给起了这么个名字,而她天生丽质,仿佛身上当真自带香气,红颜听说已经有人见过,是别样的倾国之美。
“你见过了吗?”舒妃好奇地问着。
“没见过呢,就是想和姐姐们一道开个眼界。”红颜平静地放下酒杯,宴席的流程是她和内务府商议定下的,到此刻台上的水袖舞散去,下一刻,就该是香姑娘登场了。当时内务府的人来说,图尔都台吉家的妹妹要在御前献舞,红颜就知道回部的人是有备而来,这个香姑娘是注定要留下了的。可是二十七岁啊,与豫嫔一样有着沉稳的心智,可是豫嫔历经苦难珍惜生活,而这伊帕尔汗,又会怎么样?
不等舒妃再发文,但听鼓乐响起,带着异族风采的调子在宴席上回响,但见十几个回部美人鱼贯而入,她们又唱又跳,靴子在地毯上都能踏出振奋的响声。
更让人惊讶,甚至好些人忍不住蒙起眼睛的是,每一个女子都穿得很暴露,香肩长臂都露在外头,腰上更是可见雪白的一片,底下长裙是层层叠叠的纱堆在一起,修长的腿若隐若现,女人们或好奇或害羞,男人们早已挪不开眼睛。
很快有八个男子抬着一个女人款款而来,随着他们进入大殿,一阵阵香气扑鼻而来,在座的人已是窃窃私语,舒妃啧啧道:“难道真的是自带香气?”
红颜指了指庆妃说:“你问妹妹不就知道了?”
庆妃对香气很敏锐,平日里姐妹用的香粉都是她亲自调制,此刻香姑娘登场带来沁人心脾的香气,可她闻着气息就知道是哪几味香料配合在一起,摇头笑道:“不是自带的香气,没有那么神奇,姐姐若喜欢这样的气息,我可以给你调。”
舒妃用手帕轻轻摇:“我说呢,装神弄鬼的,这回部的人为了讨皇上喜欢,也怪……”
此刻音乐忽然停止,但见香姑娘从红纱里走出,比不得方才十几个美人穿得裸露开放,她是一身正统的名族裙衫,只有脸颊和手露在外头。纤细的腰肢不盈一握,白玉一般的肌肤,乌黑的长发,明媚的大眼睛上还有纤长浓密的睫毛,忽闪忽闪的,就叫人挪不开眼睛了。
香姑娘上前向皇帝、太后和皇后行礼,她说的是维吾尔语,座下几乎没几个人听得懂,她的哥哥图尔都起身向皇帝解释,众人才知道这香姑娘从来没学过汉语。
舒妃在一旁促狭地说:“那要是真准备留给咱们万岁爷,那行房时,皇上对她说汉语还是维吾尔语?咱们万岁爷会说维吾尔语吗?”
庆妃在边上已是满面羞红,红颜轻轻打了舒妃一下:“你别胡闹,被人听去可还了得?”
此刻音乐再次响起,伊帕尔汗翩翩起舞,那水蛇腰仿佛能任意弯折,柔软得叫人目瞪口呆,而随着她的舞姿,香气益发在宴会上弥散,男人们都痴了,女人们都不可思议。红颜不经意地转过目光,看到对面忻嫔正呆呆地看着起舞的香姑娘,那眸中的眼神,竟让红颜觉得背上还有几分寒凉。
一曲终了,伊帕尔汗脸上有了红晕,捂着胸口微微喘息着,再次拜下去,而这一拜,却没有再起来。
美人儿伏在地上,身子微微颤抖着,美妙的香气诱惑着,男人们的魂早已被勾走,忽听得座上太后道:“这是怎么回事,这孩子自己不能站起来不成?”
伊帕尔汗的哥哥图尔都已经站起来,朝皇帝躬身道:“吾皇万岁,伊帕尔汗生来与众不同,族人们都期盼着有一天,她能遇到真命天子。”
这话说得再直接不过了,但见皇帝微微一笑,从龙椅上起身,而皇帝一站起来,所有人都跟着站起来,可弘历却摆手示意众人继续坐下,但见他缓缓走下阶梯,走向那美妙的人儿,伊帕尔汗当真看不出已有二十七岁年华,弘历朝她伸出手,竟是用维吾尔语说:“起来。”
舒妃呵了一声,在红颜身边道:“皇上真的会说维吾尔语。”
红颜颔首道:“皇上当然要会说,不然呢?”
但见皇帝扶起美人,那白玉一般的手放在她的掌心,弘历近距离地仔细看了伊帕尔汗,这浓眉大眼的美丽,很容易就吸引人的目光,黑漆漆的眼珠子像是能同往未知的世界,而此刻眼眸里正映着皇帝的容貌。
座下的人听见伊帕尔汗叽里咕噜说了一通维吾尔语,皇帝龙心大悦,朗声用汉语说着:“很好很好。”他牵着伊帕尔汗的手,往一边早已为她预备下的坐席去,亲手将美人送到座前,才回到龙榻上。
华嬷嬷从太后身边过来,低声问皇帝:“皇上,太后娘娘问您是什么意思,要不要让太后来出面?”
弘历饮下杯中酒,能闻到指间缠绕的香气,点了点头道:“那就辛苦额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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