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簪子,是臣妾替皇上收着,还是皇上拿回去?”舒妃将手里的东西晃了晃,眼波婉转万千风情,叫弘历爱也不是恨也不是,应道,“你要怎么样,朕依你便是了。”
舒妃道:“本以为皇上会带美人回来,猜想便是这簪子的主人,臣妾还能做个人情亲手送回去。可皇上什么人都没带回来,不免又觉得这簪子的主人可怜。”她一面将簪子递给了皇帝,说道,“万岁爷,大家睡一觉缓过劲儿,就该说路上的见闻了,回头宫里可就热闹了。”
弘历一把将簪子拿下,责备道:“你都是做额娘的人了,可不许有这么多心眼儿,将来要好生教养十阿哥,别叫他学坏了。”
舒妃笑道:“十阿哥自然是跟着皇上学喽。”
弘历知道她说的是什么话,又不好说穿了责备,伸手在她脸上揉了一把道:“你要什么,朕哪有不依你的,何苦这样闹?”
“臣妾是怕皇上和令妃妹妹生了嫌隙,她万一真瞧见了这簪子,藏在心里不说出来,一件小事将来就变成天大的委屈,皇上喜欢江南风光,又岂会只走这一遭?”舒妃道,“来日臣妾和妹妹都要随扈南下去开眼界的,别到时候妹妹心里梗着事儿,又不乐意跟您走了。皇上不必来哄臣妾,臣妾如今有了十阿哥,心满意足,还是令妃妹妹可怜。”
弘历愈发得不安,这一遭他往南走,阅尽春色,屡屡要克制屡屡又被美色所诱惑,甚至回京途中还沉湎春色不能自拔。虽非头一趟离京出巡,可走那么远的路去那么久的日子还是头一回。
那可是连一草一木都娇俏可人的江南,且身边再没有安颐那样的人能管束他,他在乎的人又没跟着去,太后和皇后都不管,底下妃嫔没资格多嘴,那些官员们变戏法似的找来天仙般的女人们,或妖娆或妩媚,比起宫里规规矩矩的妃嫔,直把男人那点心思全勾引了出来。弘历头脑一热,等醒过味儿来,已经收不住了。
“臣妾要歇着了,不能多陪皇上说话,皇上去别处吧。”舒妃温柔的一笑,将春梅喊进来,“去告诉令妃娘娘,万岁爷过去了。”
弘历眉头一挑,起身拦住:“朕自己过去便是,你留下照顾娘娘。”
皇帝手里捏着那簪子,背着手朝门外走去,舒妃亲眼看到那簪子断在皇帝的手里,可见不是什么要紧人物的东西,但如何混进皇帝的赏赐之物,皇帝心里也一定好奇,指不定就是有人想故意挑唆皇帝和令妃的关系。她和红颜商量好了,就照着舒妃方才说的做,红颜就是看到了但没声张,且看皇帝如何给她一个交代。
红颜的殿阁里,愉妃因皇帝驾到,悄无声息地就退了出去,佛儿还在一路游玩的兴奋中,她已经能清楚地向额娘描述路上所遇见的事,娇滴滴地说:“额娘,下回我们一起出去玩儿可好,佛儿一面想额娘,一面又觉得外头好玩不想回来呢。”
红颜逗她:“那你是想额娘多一些,还是想在外头玩儿多一些?”
“当然是想额娘啦。”佛儿抱着红颜的腿,“额娘,我今晚要和额娘睡,佛儿要和额娘睡。”
红颜便抬头看皇帝:“皇上,女儿的心愿,可要成全才是。”
弘历干咳了一声:“朕知道,就是来看看你,这几个月实在辛苦你了。”
红颜笑道:“园子里清闲得叫人发闷呢,哪里就辛苦了,每日陪太妃和舒妃姐姐说玩笑话,说起来还是头一回有时间,把圆明园里各处风光都逛了一遍,可自在了。”她细细地看皇帝,弘历走这一趟,整个人像是青春焕发,可见江南水土多养人,她知道皇帝纵欲不节制,本是担心他归来一副虚弱的模样,这样好倒也罢了,反正她没见着,反正那些女人也没跟回来。
“回来事事都准备齐当,连朕书房里的墨都是润的,可见你多细心了。”弘历道,“辛苦便是辛苦了,不必谦虚。”
红颜搂着闺女,朝皇帝上下看了眼,问佛儿:“皇阿玛带你去玩儿了吗?”
佛儿连连点头:“皇阿玛带佛儿去爬山,去划船,还去庙里拜菩萨,儿臣许愿了呢。皇阿玛说不能讲出来,额娘您千万别问我。”
红颜把耳朵贴在闺女的胸前,笑着:“额娘听听,说不定能听见呢。”
小闺女怕痒,咯咯笑着要躲开,想要跑去皇阿玛身边,但突然想起一件事,转身对母亲说:“可是姐姐不高兴,我看到姐姐偷偷地哭了。”
此番和敬也随扈南下,是太后要带在身边的,当初和敬若是跟着皇后一同登泰山,不至于不能见母亲最后一面。但当时的事就是那么巧,和敬若随驾,腹中的孩子一定保不住。如今想来依旧令人伤心,红颜把心思按了下去,哄着佛儿说:“姐姐一定是想你的小外甥了,将来小外甥长大了,咱们一道出门,有小外甥在身边,姐姐就不会哭了。”
佛儿信以为真,又跑去对父亲说:“皇阿玛,下回还带我出门可好,佛儿可喜欢外面了。”
母女俩一同送皇帝离去,春梅半当中来接小公主,说舒妃娘娘想她了,红颜提醒女儿不可以吵闹,便让春梅把人带去,转身则对皇帝道:“明日一早就有早朝,也不说休息一两天,今晚可再不要批折子了,让太医院送一碗安神凝气的汤,喝了早些睡才是。”
弘历微微皱着眉头,忍不住道:“朕原想,在你这里歇息,既然女儿……”
红颜温柔地笑着:“皇上也不心疼臣妾,才说我辛苦不是?臣妾先头去太后跟前请安,太后才提醒臣妾要有些分寸,别让您累着了。”
弘历不悦:“皇额娘对你说这些话?”
红颜道:“臣妾觉得,倒是应该的。”
皇帝想把一些事挑明了说,可红颜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他又不知从何说起的好,最终在红颜的劝说下离了天地一家春。这一晚独自在韶景轩,久违的身边没有女人陪着,竟空落落的一夜不能安眠,第二天傍晚时翻了令妃的牌子,吴总管却揣着香囊回来说:“皇上,令妃娘娘身上不自在,刚刚命内务府暂时把绿头牌撤了,要五六天后才能……”
弘历离京好久了,都不记得红颜的月信是什么日子,既然她说不自在,自己当然不能勉强,如此之后五六天里,身边也没有人陪着,仿佛真的清心寡欲了一般。
这一日,樱桃终于从吴总管那儿得到了可靠的消息,为皇帝准备东西往宫里送的那些人里并没有什么古怪,细细查了后,得知和敬公主有一回拦下他们问给令妃舒妃送什么东西,只因皇帝几乎隔天就往宫里送东西,具体的日子说不清了,但算下来和那支簪子来的日子很相近,樱桃很肯定地说:“除了公主之外,并没有哪位娘娘插手过这件事。”
红颜让樱桃不要再对别人说,对舒妃也不能再提起,如果真的是和敬,红颜似乎明白佛儿为什么会说,她看到姐姐偷偷掉眼泪了。
转眼皇帝回京已有半个月,天气越来越热,妃嫔们都懒得出门走动。而十阿哥满月了,舒妃嫌天热不愿摆宴庆祝,说不如等百日时再庆贺,彼时入秋天气也凉爽,她身子也养得更好些。
但如茵还是要进宫来贺喜堂姐,带了许许多多的东西来,舒妃揶揄她:“真真是来摆富察家的阔气了,敢情我们纳兰家的人缺这些东西,还要你来补全。”
如茵笑道:“姐姐又说这种话,我就知道您身体养好了,没什么可担心的了,不过姐姐还是听我一句,养儿子可不容易的,我有好的给你你就赶紧收着才是,将来问我要,我都不给了。富察家就是阔气,还真不必我来显摆。”
红颜在一旁嗔怪:“你们现在说话都没规矩了,孩子们听去了可不好。”
如茵便将一路见闻告诉她们,其实都是差不多的事儿,红颜这些日子早就听旁人说过了,但如茵提起一件事道:“虽然这次路程避开了济南府,可是我想起一件事来,姐姐你还记不记得皇后娘娘赐名的那个孤儿?”
红颜愣了愣,才想起皇后去世前在尼姑庵里遇见的那个孩子,道:“我记得皇后娘娘将自己坐的船的名字赐给了那孩子,叫青雀。”
如茵道:“正是呢,我和傅恒说了这件事,他就特地派人去尼姑庵问了,可是那孩子当年就被人抱走了,因是有约定的,尼姑庵的人不肯说是被谁收养的,只是叫我们放心,说孩子一定是被好人家抱走了。”
红颜道:“我也是把这件事忘得干干净净,若是早些想起来,我们把那孩子领来才好。”
话音才落,樱桃急急忙忙从门前来,紧张地说:“华嬷嬷派人传话来,说皇上和公主在凝春堂吵起来了。娘娘快过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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