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下的小旸山静谧无声,树影惶惶犹如鬼魅,窥视着它面前的商行营地。
原本设立的集市一关,整个营地便只剩下些许的火光以及巡逻的卫队。
老翁拢着衣袖穿行在营地之间,脑中却依旧回荡着刚刚那小乞丐的话。
“我这学生其实不傻,只是中了毒,所以口不能言,四肢僵硬。”
“如今运气好,遇到了我,还有一丝生机。”
“要是再拖下去,那就真傻了!”
“药就是这几味药,信不信随你,也不用这种眼神看我,我就是个荒山小乞丐,所求不过一口吃的,为了活下去,所以才出言相救。”
夜间的山风一吹,此刻他的思绪也完全的冷静了一下,这小乞丐的话实在有些像那江湖术士的套话,自己刚刚怎么就头脑一热信了呢?
难不成是当时对方那语气和神态实在太有迷惑性了,叫人听了之后不得不多信了三分?
或许是因为这一路行来,小乞丐到底透着些许说不明的奇异之处吧!
“苏翁!”门口的小仆叉手行了一礼。
老翁抬头一瞧,出现在眼前的正是那管事的帐篷,收敛起心内的心思,他微一沉吟,还是开了口,“烦请通报一声。”
来都来了,便也只能暂信一回了。毕竟那娃儿小时候还是能言能行的,只不知如今竟成了这个样子。若是真是出了事,往后追究,他也逃不了干系。
小仆应声进帐,没一会便将他迎了进去。
而此刻,堪堪查看完营地今日财货往来情况的莫广善也是微微皱了眉,这大晚上的,不知这老仆怎么会到访?要知道,过往同行的半月时间内,对方虽然客居商队,但是低调的很。大多数时候商行只需供着一日三餐便可,唯一的变化还是昨日突然提出要上山祭奠先人。
“哈哈哈,苏翁,深夜来访,可是有什么急事?”看到撩了门帘进来的老翁,莫广善瞬间放下手中的账册,起身笑着招呼道。
“打扰,还真有一事,需劳烦管事。”老翁拱手道。
“无妨,尽情说来!”莫广善客气道。
“这次上山祭奠先人,我家公子忧思过度,怕是伤了神。好在有一贴药可以养神,虽然夜色已晚,还需劳烦管事筹备一二。”
听到这话的莫广善,神色微微古怪。那小傻子难不成又出了什么其他毛病?
刚刚随行的大夫可没说什么!
……
与此同时,营地的另一处帐篷内,也正进行着一场“交锋”。
江吟挪了步子,在床榻旁坐了下来,拖着个病恹恹的身体,一刻不歇地走了一天的山路,说实话还真的是全靠一口气撑着。不过此刻,她的精力还得放在床榻上安静躺着的小朋友。
账内的烛火不是特别的明亮,但足够看清对方,年龄大概十岁的样子,身量偏瘦和她现在这身体不相上下,原本带在头上的围帽已摘,露出了高阔白洁的额头,脸上依旧带着一段灰色的围巾,遮了面容,只露了一双紧闭的双目,长睫落下一片阴影。
对方的呼吸匀称却微弱,像是又昏睡了过去。
江吟就这么静静打量着对方,良久她才拢着手再次轻咳了一声,“咳咳,人都走了,可以醒了!”
账内不大,正中放着床榻,边上只有一个小茶几,不远处是一张吃饭的桌案。此刻除了一坐一卧的两人,便只剩下几支烛台。
江吟手指轻敲着床榻的边缘,颇有耐心地等着对方的回应。只不过红烛渐消,回答她的也唯有一侧突然爆出的一丝花火。
不大的床榻上,小童依旧双目紧闭,寂静无声。
江吟轻皱了下眉,手中的动作一停,紧接着拿出了那造型精致的长命锁。烛光下,银锁闪过一丝光泽,不得不说,这确实是个精巧的物件。拿着这锁,在那小童面前轻晃了一下,“这长命锁也不要了吗?”
不过回答她的依旧是床榻上小童昏睡的半张脸。
江吟轻扯了一下嘴角,拄着拐杖起了身,“咳咳,行吧!看来真的是我想多了。”
账外起了风,能听到远处山林林叶翻腾的声音。账内寂静无声,似乎宣告着这次“交锋”注定只能无果。
直到一声突兀的声音突然在帐内响起,“啪!”
“你在做什么?”门口突然传来老翁有些厉喝,他有些心惊的看着那小乞丐,此刻对方竟然半弯着腰面向着床榻。账内光线昏暗,也看不清楚对方做了什么,但是刚刚突然传来的动静,他可是听在了耳中。
疏忽了,竟然徒留着这来历不明的人在帐内,原本以为这里好歹防卫重重,对方看着也不像是个亡命之徒,不会乱来,却没想到竟真遇到了这胆大包天的。想到这,他是真的心急了起来。
江吟眨了一下眼睛,收回了手,转头解释道:“咳咳,看到自家的学生有点气闷,所以替他通通气。”
老翁却是充耳不闻,疾步走来查看起了小童的情况,见只是昏睡并无大碍后,这才放下心来。
“你若赶乱来,可别怪我不客气。”老翁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咳咳,老翁,真的是误会我了!”江吟抬手,露出无辜的表情,接着又拢着手重咳了几声,“就我这身体,也做不了什么啊!”
老翁沉默地打量她片刻,良久才缓了脸色,这才话归正题,“你说的药材都已经拿到了,怎么熬制?”
“咳咳,简单。不过在这之前可否先给点水喝?”江吟露出一个惨兮兮的表情,又指了指自己,“若是再不给口吃的,先死的怕是我了。”
听到这话的老翁,又是一阵沉默,最后倒没再多说什么,起身走到门口开始吩咐了起来。
独自站在屋内的江吟,低头瞧了一眼自己的手背,上面还残留着一个淡色的红印。
按大小来看,正好是十岁小童的指印。
有点凶啊!她无声的道,又瞧了一眼静躺在床榻上的小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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