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船长的预估非常精准,三艘三桅帆船驶出白鲸港的第三天,清晨,阳光破开海雾的瞬间,领航员的视野中出现了一座小岛。
“陆地,我们到了!”
他大声吼道。
听到通报声,从船舱中赶出来的林余第一时间爬到桅杆上,瞭望这座属于自己的岛屿。
经过一整个雪月的落雪,这个时候的极光岛依旧一片洁白,大片白雪覆盖在东岸峡湾的山顶,宛若撒着糖霜的面包,巍峨高耸的葛兰山脉依旧被层层云雾包裹着,不露面貌,而峡湾两侧陡峭的崖壁如刀砍斧凿,在阳光下反射着灿烂辉煌的金色光芒,仿佛是黄金打造的壁垒。
林余按捺住心头的激动,回到甲板上,和接替大副掌舵的船长介绍如何绕进峡湾内,而其余流民也大多被领航员的通报声叫醒,纷纷走出船舱,趴在船舷边,半是激动半是不安的看着远方那座小岛。
这将是他们未来的家园。
过了片刻,帆船顺着季风贴近极光岛,船长吩咐降下主帆,放下船桨,一边利用帆和舵调整方向,一边咆哮着让船员快点划桨,很快,帆船顺利滑入峡湾,来到岸边。
没有码头,帆船在峡湾边就抛锚停船,幸好有提前准备的小舢板和林余来时乘坐的四人长船,否则他们可能就得涉水上岸了。
物资的搬运花费了很长时间,尤其是让那些已经晕成一滩的牲畜老实换船,着实花了一大把力气,见状,林余默默叹气,抛开生物不谈,若是能让他用储物空间,最多只需要三趟就能运完所有物资。
等到最后一只蠢牛一屁股倒在沙滩上喘气,林余后退了一步,张开双手,大声说道:
“欢迎来到,极光岛。”
……
老船长赶时间,帮林余将东西送下去,再补充一些淡水后,便升帆拔锚,朝白鲸港方向返程,五天后,他们将从白鲸港带来第二批物资,而最后一趟,他将把爱德华和他的货物带回极光岛。
流民——现在应该叫岛民们目送这三艘帆船依次驶出峡湾,消失在视野内,随后,他们的目光转向林余,他们的领主大人。
“好了各位,开始扎营吧,今天先弄个临时的居住地,好好休息一夜,明天正式开始建设我们自己的家园!”林余挥了挥手,打开装着帐篷的包裹,开始搭建。
领主已经亲自动手,流民们自然也没什么意见,他们背井离乡时,经历过比这更加艰苦的生活,此时有吃有喝,除了暂时居住在一座小岛上,甚至还有了奢侈的自由,干活也格外卖力。
精灵本想一起干活,但被林余劝阻了,他让精灵带老卡索去木屋,安排他晚上住在那儿。
“对了,去帮我弄几罐溪水。”林余突然想到件事,吩咐道,“然后给我削一根木棍,大概小臂那么长,手指粗细就成。”
赫伦希尔德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没多说什么,去准备相关东西。
林余扫了眼木屋后的那片小土包子,它盖着防雨布,四角都被石块压得严严实实,里面装满了……水泥粉。
既然这是个有魔法存在的世界,那魔幻一点,也没什么大不了。
荣誉骑士铁靴先生也在埋头干活,虽然他对林余的态度依旧非常糟糕,但为同伴们帮忙时,倒是分外用心,仗着力气大,像起立柱、架横梁这种重活,都由他包办。
岛民们中的几个女性已经点起篝火,三角架上悬着铁锅,烧开的水咕嘟嘟冒着泡。
这时,林余决定揭示他计划的第一步。
“卡索先生,您跟我来。”林余叫住了正准备去人群帮忙的老头,拉着他来到木屋边的一座仓库中。
“有什么事,领主大人?”
踩上坚实的土地,老卡索气色显然好了不少,他已经不需要阿雅的搀扶,可以自己稳稳走路了。
“拿好这个。”林余递过去一把钥匙——这种没有锁芯的粗制锁,钥匙更像是个象征意义。
“这是?”
“仓库的钥匙。”林余指着仓库大门,“打开看看吧。”
老卡索略感疑惑的咔哒一声开启了仓库大门,看到数排木箱码放得整整齐齐,他耸耸鼻子,嗅到一股浓重的清香气息。
“粮食?”
老头瞬间分辨出来了箱子里装的是什么。
“对,是粮食。”林余笑道,“忘了告诉您,卡索先生,我是一名炼金术师。”
“所有这些,都是?”
“都是。”林余打开一个箱子,露出其中雪白的面粉,“它们现在就交给你了。”
“……”
老卡索盯着林余的脸,仿佛是在确认他到底是不是在开玩笑。
半晌,他长出一口气,又看了眼手中的钥匙,苦笑道,“领主大人,你可真是给我出了个好难题啊。”
“我相信你的能力,卡索先生。”林余耸耸肩,对老头的说辞不置可否,他觉得这家伙的能力绝对不限于此,这一点小事,定然可以处理好。
实际上,林余并没有意识到,在这个时代,包吃包住这四个字到底代表着什么。
现代契约社会中的包吃包住建立在成熟的契约体制下,仅仅是为了方便工作而已,并没有什么特殊意义,此外,无需为饱腹而担心并不是公司的责任,倒成为一种竞争优势——毕竟大多数人都不会一顿饭也吃不起。
但这个时代不同。
尚未进入工业时代,以家庭为单位的手工和农业产品便是农民们的全部产品,而领地的赋税便是以征收粮食的形式进行,领主收集粮食既是为了储存财富,也是为了养活自己、自己的仆役以及私军。
除了少数富裕的地区,大多数农民都处于吃不饱饭和交不起税这两个状态中。在这种情况下,直接跳跃到生产资料大富足的时代,即使是早就做好心理准备的老卡索,此刻也是震惊不已。
他主要怀疑,领主提供粮食这种行为是一时的,还是持续的。
如果是前者,那还可以理解为收买人心的举动,帮助大家缓过一段时间的粮食真空期之后,等极光岛上第一片麦田收割,他们就能进入良性发展道路。
但如果是后者……他就得好好思考具体的举措。
一味给予并不是好事,老卡索深知此点,现在领主扔出个难题,作为手下,他的工作就是替领主解决并且做好这件事。
与此同时,林余也在思考。
他的想法自然是建立公共食堂,但也想看看老卡索能提出什么新的设想出来,而为什么要这么做,不过是为了解放生产力,让农民成为工人而已。
系统的种田要多简单有多简单,但落在人身上,就是个漫长的过程,就算土地足够肥沃,一年两季收获,也需要最少十个月的时间,这期间,他们需要起早贪黑伺候土地,浇水施肥除草灭虫,还得祈求老天保佑风调雨顺,不会出现什么恶劣天气或者自然灾害导致歉收……
这花费的时间太久了。
如果林余穿越到附身的是个小地方领主,下属农民有固定的农田,并已经形成了多年的耕种习惯,他自然不会轻易破坏这种生产结构,但正如之前所说,他的优点就是一切从零开始,真正意义上的从零开始,自然大有可为。
接下来,就看老卡索是如何操作的。
脸上挂着微笑,林余绕到屋后,等待精灵带着他的‘炼金器材’回来。
……
下午时分,赫伦希尔德回来了,脖子上挂着大花。
两周不见,这大花似乎还胖了一些,虽然林余和精灵给她留了足够的食物,但作为一只森林猫,她就算自己捕猎,也能吧自己养得白白胖胖。
好久不见林余,看到他的身影时,大花十分傲娇的转过头,给林余露出个屁股。
吃屁!
林余则哈哈大笑,从精灵脖子上摘下毛发浓密的大花猫,抱起来就是一顿猛吸。
正在这时,阿雅走了过来,“领主大人,赫伦小姐,晚饭做好了,请两位一起去用餐~”
“嗯,我们马上来。”
回到海滨时,营地已经布置完毕,十个大型帐篷足够他们今晚过夜,中央点起一堆篝火,炖肉和蔬菜在悬着的锅中翻滚,香气弥漫开来,大花一个劲儿耸着鼻子,但她看到这么多人,似乎有些怂,蹲在林余的脖子上不下来。
到晚饭时间,大部分人放下手中工作,围坐在火堆旁取暖,老卡索坐在靠近中央的位置,荣誉骑士铁靴侍卫一侧,他身边则是两个空位,最为靠中央,显然是留给林余和精灵的。
这自然是老卡索的布置,其余的流民大多是泥腿子,哪儿懂得这些讲究。
林余呵呵一笑,带着精灵,来到属于他们的位置上,盘膝坐下,精灵看了伫立侍卫如铁塔般的荣誉骑士一眼,毫不在意,也盘膝坐在林余身侧。
“领主到了,那么宴席可以正式开始。”老卡索笑了笑,看向阿雅,“你现在是领主大人的侍女,记得给他端上晚餐。”
少女点点头,将烤的最好的一块肉和一碗肉羹端到林余面前。
林余心念微动,他原以为这只是一次普通晚宴,没想到老卡索却称之为宴席,他不清楚南方对宴席是否有讲究,但在维京风俗中,宴席只会出现在庆典上,也就是战士出征、得胜归家或是大型节日才会举办。
看众人都盯着自己,林余默默拿起烤肉,咬了一口,宣布道,“宴席开始。”
众人这才敢开始用餐。
船上带了十几桶麦酒和一桶蜜酒,此刻,几乎每个人都被分到一小杯蜜酒,还有大杯的麦酒,随着酒精入喉,颇为有些沉默的宴会逐渐热闹起来,见林余和老卡索聊的愉快,再加上诗人喝醉之后,弹起了七弦琴,放声高歌,场面越来越火热。
他们在庆祝自己的自由,也在哀叹过去的颠沛流离,随着太阳落山,篝火照亮了他们的脸,这些南方人带着迷茫痛苦,又夹杂着一丝希望。
林余感到很幸运,正是老卡索的存在,建立起了这些人和他的联系,让他们暂时安稳下来。
宴席正酣,老卡索站起身,高高举起钥匙,大声宣布道:
“各位朋友,从今天起,再也没有人会饿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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