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翁,不好啦,闯贼偷袭县城东门,军士们寡不敌众,东门已然失守,还请东翁定夺啊。”合江县令的师爷急匆匆的跑进县衙,把这个不幸的消息通知县令许大人。
李师爷是一个绍兴师爷,有秀才的功名,跟随祖籍湖州的许大人千里迢迢来到合江。
许大人大概五十余岁,只有举人功名,混迹了大半辈子,才得了一个合江县令的官职,如今却是天降噩耗。
“啊呀呀!真是天亡我也,什么时候闯贼竟然跑到合江来了啊。。。凤鸣兄,汝且带吾家眷立刻出城逃生,吾还须向皇上尽忠。。。”许县令闻言一脸的愁云惨雾,变得六神无主。
“东翁何须此言,事情还没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就算全城失守,未免朝廷追责,东翁也可以携家小远赴海外,至少一个清闲富家翁的生活啊!”李师爷连忙劝阻。
“那凤鸣兄也得赶紧让吾家小去南门,本县立刻去组织民众抗敌。”许大人闻言稍微放松一些。
“大人,闯贼占据东门后并未继续进攻,事情尚有转机啊!”一阵杂乱的脚步响起,县衙主薄急匆匆来到大堂,面见县令,让许县令感到有一线生机。
县衙外面的街上已经是一片混乱,一些地痞流氓开始打砸抢劫,好几处建筑还冒起了浓烟,许县令带着十几个铁杆跟班往东门方向走过去,闯贼已经夺取东门却按兵不动,那肯定是有不足人道的原因。
在靠近东门的位置,合江县尉带领着大概百余军兵和闯贼的军兵对峙,不过看着闯贼的军兵趾高气扬,而己方的军兵畏畏缩缩,都不是一个级别的。
“凤鸣兄,少不得你要走一趟了,代吾去问一问闯军究竟有什么内幕?”许县令在远处看见这一幕,跟李师爷耳语道。
李师爷虽然胆怯,但是值此危机时刻,还是同意了,不一会儿,李师爷便出现在李自成面前。
“回去告诉你家县令,额需要你家县令一天内拿出清单上的物资,否则,我们的军士会自己挨家挨户去取,而且还会把你们全城的人包括你们县令一家,全部发送到万里之外的蛮荒之地。”李自成根本不和李师爷废话,直接扔给他一张清单。
李自成的大部队根本就没有在合江县城,他们都分散在附近的各个码头抢夺船只,合江是赤水河、习水汇入长江的三江汇流之地,河港众多,水运发达,船只自是不少。
李自成以东门为筹码,决定找合江县勒索自己所需的物资,这些年的经验告诉他,全城抢劫得来的东西还不如勒索官僚和富户得来的东西多呢,抢劫都是军士去抢劫,抢的都是一些金银细软等物,大军行动所需的军资、粮食等基本上都会被焚烧一空。
所以李自成决定在东门按兵不动,勒索当地县令筹集粮食、腊肉、盐巴、衣物、火药等军资,自己的军队则在外收集船只,以便装载更多的物资。
为什么只给许县令一天时间呢,盖因自己的身后是追击的官军,要是再多呆几天,卢大头巾的军队就该逼上来了。
“当然了,如果你们如约拿出了清单上的物资,你们的县令大人还可以率军夺回东门,而额们就会落荒而逃。”李自成最后笑着补充道,挥手让李师爷回去了。
当李师爷忐忑不安的回到许县令身边,把李自成那张清单递给许县令,再把李自成说得一席话转述给许县令时,许县令犹如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
在明朝,一个县城如果被贼寇攻破,县令无非有几条路,一条是力战至死,或者自杀殉国,如果不想死逃跑了,将来被朝廷抓到,也是一个死,那样的话家庭亲族还要受牵连,横竖是一个死。
本来许县令已经是心如死灰,但如今听说不但可以不死,而且还能重新夺回城门,立下功劳,这真是绝处逢生啊,些许一些不值钱的物资,整个县城好歹,不,必须要凑出来啊。
听到时间紧急,而且这个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许县令立刻去找当地一些富户、商人,危言恫吓、好言相劝,或劝捐或购买,终于在第二天的中午之前,筹集了清单上八成的物资,堆放在靠近东门的一个仓库里面。
接着李师爷出面,然后李过率军一个冲锋便拿下了仓库,把仓库里的物资尽数“缴获”,搬运到码头边装上船,虽然物资只有八成,但是李自成也认可了,于是戏剧性的一幕出现,许县令率领县尉、衙役、弓手等百余人,一番冲杀之后,顺利夺回东城门,保住了合江县城。
在关于未来的进攻方向上,李自成还是有自己的想法的,如今大量的船只在手,李自成便不再想去云贵的大山里面转进了,要是顺长江而下,一窝蜂的拥进湖广,岂不快哉!
在攻击合江东门得手的时候,李自成便派遣刘芳亮率领八百人乘坐五十艘船只往下游攻击前进,不过很是可惜,卢象升还是有两把刷子的,现在的重庆驻有重兵,而且还有众多的战船在江上巡弋。
在快接近重庆的地方,刘芳亮的先头部队便遇到了重庆驻军的战舰,刘芳亮的小船根本不敢交战,扭头便来路回去了。
而李自成得到刘芳亮的消息后,也明白顺长江而下基本上是一个梦想了,便不再犹豫,所有船只涌入赤水河,水陆并进,往赤水河上游蜿蜒而去。
不怕流贼抵抗,就怕流贼逃窜,一觉察到闯贼沿沱江逃窜了,四川总督卢象升便大为头疼,只得亲自带兵追击过去。
卢象升现在手头并不宽裕,所以命令其他的总兵、副将啥的紧守长江防线,谨防闯贼再杀回北岸,而仅仅带着自己的督标营三千余人,乘坐好不容易收集到的船只,顺沱江追杀而去。
等他到达合江县城时,李自成已经离开合江七八天了,当卢象升看到完好无损的合江县城时,心里舒了一口气。
“卑职参见卢大人,”在城门口迎接卢象升的许县令一副哭丧脸,看见卢象升纳头便拜,卢象升因为战事,连总督仪仗都没有带,一身戎装就走过来了。
“贵县确保合江不失,已是立下大功啊,快快请起!”卢象升双手虚扶,含笑说道。
“大人,闯贼来去匆匆,当时已经偷袭得手,夺下县城东门,卑职和一众官员率县衙丁役奋勇冲击,最终夺回东门,保得县城不失,但是卑职无力阻止闯贼在县境抢劫,境内几乎所有船只,还有大量的财物,被闯贼焚抢一空,损失惨重啊!”许县令悲戚戚的汇报,让卢象升等一众官僚默然无语。
“这么说来,闯贼抢走了大部分的船只,诸位可知道他们如今往何处去?”卢象坤在一旁发问道。
“闯贼先派遣前锋军沿大江顺流而下,不过听说在重庆遇到大军阻截,闯贼敌不过,又回返合江,在七日之前大部队已经溯赤水河而上,不知如今贼寇已经到达何处?”许县令上前说道。
“赤水河是沟通川贵的要道,如今闯贼东去受阻,进入了云贵大山,要马上通知经略大人,闯贼很有可能借道贵州,再一次流窜湖广,得让经略大人派遣得力的军兵,堵住沅水、澧水,如此一来贼寇就只能在大山里面,能保朝廷腹心安全。”卢象升摸着胡须叹道。
“贵县能否给本督筹集一些军资,大军必须马上溯流追击,如今军资不足啊。”
“大人,本县刚遭到闯贼荼毒,财物损失严重,现在连募集民勇的役钱都没有着落,实在是穷弊得很。”许县令又开始哭丧着脸了。
也难怪,许县令为了赎城,把全城储存的物资都搜刮出来给了闯军,现在百姓吃饭都成问题,这几天商人们从各地疯狂采买,以维持需求,如果再要供养卢象升的大军,把合江县翻过来也不成啊。
但是卢象升的大军这一次追击得比较急,现在军中的物资不丰,未来溯赤水河而上,所经过之地都是穷弊之处,万一军资供应不上,大军极有可能崩溃,卢象升也不敢冒险,只得老老实实的在合江驻扎下来,等候军资从后方发运过来。
就在卢象升等候军资,在合江休整的时候,李自成的大军已经进入了播州,播州在万历年间发生过播州之乱,当地土司的势力遭遇到沉重打击,如今尚未缓过劲来,而李自成的大军从水路来,还带着两门铜发熕,就赤水河沿线那些木头城寨,根本不能抵挡有大炮的李自成大军。
李自成一路威逼利诱,一路敲诈勒索,日子过得还非常不错,大军顺利到达播州后,赤水河的航路到了尽头,没有水路的便利,李自成只能弃舟登岸,为了减少辎重的拖累,李自成甚至把两门铜发熕卖给了播州的土司,换取能吃的粮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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