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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美文学 > 烽火撩媛[民国]霍宇烽卓茜媛 > ☆、第四十五章 娴儿
 
百废待兴。

一场大爆炸, 也是一次新旧交替, 有的人从此落魄,有的人却突然崛起。

谢家彻底落败,大宅和里面所有的东西都被充公。而它留下的几个产业也遭到了城中其他大家族的瓜分。谢家的医院、学校被贺家收入囊中, 码头、运输这块归霍宇烽, 而剩下的纺织、药铺、剧院等全给了孙家。

茜媛还是守着她的家和小染坊,过着纷乱过后平淡的日子。

一日在染坊里算账, 贺光头的手下送来一份请柬, 不知怎的,收到他的请柬茜媛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果不其然, 他邀请茜媛后天去大帅府赴宴。问了霍宇烽,他也收到了。看样子这又是一场暗潮汹涌的晚宴,美其名曰是犒劳他们,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猜也猜到了。

当天,茜媛简单打扮, 坐黄包车到大帅府。下车一看,果然贺光头他还请了其他有钱有势的人。大夫人忙着招呼其他客人,明明看见茜媛,茜媛还朝她微微一笑,她却视而不见, 背过身去了。茜媛也无所谓,耸耸肩。今非昔比,上一次还是爹带她来的, 而这次却要她一个人面对。上一次他们卓家还算风光,而这一次……罢了罢了。茜媛摇摇头,不去想,向门口的家丁出示了自己的请柬后就一个人进去了。

茜媛来早了,霍宇烽还没来,晚宴也还没有开始,闲着无事她就寻着上次的记忆,边摸索边问路来到了少帅夫人的住处。

才走到那条长满青苔的僻静小道上,就听到有阵阵急促的咳嗽声从屋里头传出来。茜媛加快了脚步,看到两个丫鬟从屋里出来,其中一个手里端了一个水盆,茜媛偷偷瞄了一眼,那水面上竟飘着丝丝红色的东西,像是血。

“少奶奶这病啊,恐怕熬不了多久了。”

“嘘,小点声,小心让大夫人听见又是一顿毒打了。”

“唉!少夫人真是可怜,人这么好却没这个福分!”

……

等两个丫鬟走远了,茜媛悄悄地推开了房门,一股很浓烈的中药味扑面而来。房里黑漆漆、阴沉沉的,压抑得很。“小红、小莲,是你们么……”帘帐里面传出虚弱的声音。茜媛快步而去,揭开帘帐,少帅夫人就躺在那,脸色惨白如纸,眼睛也是黯淡无光。她看是茜媛,惊喜道:“媛儿……怎么……怎么是你……”还伸出手来握着茜媛的手。

茜媛反握住她枯黄的小手,把它藏进棉被里去,说:“别受凉了。娴儿,怎么会这样?上次见你还好好的,怎么……”

少帅夫人淡然地笑笑:“老毛病了,拖了整整八年。这八年来我活得很开心很快乐,我已经心满意足,真的心满意足。就算此刻就要我死,我也无怨无悔了。所以,媛儿,你别这么大惊小怪的,生病嘛,没什么的,是个人都要生病,都会死的。”

少帅夫人说得如此豁达,茜媛反而更难受了。茜媛说:“娴儿你别这么说,你不会死的,一定不会的,我还没来得及请你喝咖啡,报答你的恩情呢。”

少帅夫人又朝茜媛笑:“我的身子我心里很清楚。死,是早晚的事。不过我还有很多事没做,还有很多遗憾。”

“娴儿,你不会有事的。我听说西洋医术很高超,我这就去给你请个西洋医生来……”茜媛下了床转身要走。

“别去。”谁知少帅夫人一把拉住茜媛的胳膊,“媛儿,别去,我……我从不信……不信那些西洋东西……我本想等身子好点再去找你说事,今日你来了,那就正好了。”

她虚弱得连说话都没气力了。茜媛劝她:“娴儿,你好好休息,等你好了再和我说,好吗?”

“不,我要说。”少帅夫人倔强道,“我怕我今天不说,以后就没机会说了。”

“娴儿……”茜媛心伤地说,“那你说,你想和我说什么?”

“媛儿,我要说的是关于少帅的事。”少帅夫人说。

茜媛一怔,她怎么突然提起贺子豪了?

“少帅?”

“是。”少帅夫人轻声细语地说道,“媛儿,我知道,你喜欢他。”

“不!”茜媛一听心急地驳道,“你误会了,我对少帅根本没有那份心思……我现在和霍宇烽在一起……”

“女人对女人的心思最了解不过。”少帅夫人打断茜媛的话,“从我第一次见你,我就知道,你和我一样,都深深地爱着同一个男人。不同的是,我嫁给了他,而你,只把这份感情默默地放在心里。媛儿,你是个好姑娘,我根本……根本无法与你相提并论。”

茜媛越听越难受,忙说:“别这样说。在我眼里,你样样强过我,我才是无法相比的那个。”

“不是……不是……我其实……其实是个……是个很自私很卑鄙的女人……”少帅夫人摇着头,眼泪从眼眶里淌出。茜媛拿了丝帕给她擦了擦泪,听到她说:“我是他的亲表妹,从小就喜欢他,喜欢得不得了。十八岁那年我娘去世了,娘去世前给姨父写了封信,让我投奔姨父。从此,我就能天天见到他,不用再苦苦地抱着他的相片思念他。那年,我过得很快乐,可是我并不满足。我想要嫁给他,一辈子和他在一起,爱着他,守着他。所以我做了一件事。在那个月明星稀的晚上,我请他吃饭,为他庆祝成为姨父的左膀右臂。我们吃得很开心,吃完了他就留在了我的房内,我们就……事后他很后悔,很自责,为了对我负责,没过多久他就把我娶进了门。这八年来,他真的对我很好,对我既尊重又照顾。可我知道,他对我好,并非因为他爱我,而是因为他内疚。”

少帅夫人停了停,流了会泪,接着说:“他内疚了整整八年,可他怎会知道,其实那晚,我在他的饭菜里放了药,一种使人克制不住的药……”

茜媛听懵了。

“他不爱我,我得到了他又能怎样?他从来没有让我走进过他的心里,他也从不和我说他在想什么,需要什么。可是他却对你不同,他看你的眼神很温柔,他会和你耐心地说道理,他会奋不顾身地去帮你救你。在你入狱的那段日子里,他在姨父面前为你说了不知道多少好话,为了你每晚彻夜不眠。你们两情相悦,是我成了你们的绊脚石,我知道的,媛儿,你是为了我才不肯接受他。我是个罪人,我当年不该甩那种手段的……”

话突然戛然而止。少帅夫人一脸诧异而震惊地望着茜媛的背后,茜媛便回头去看,贺子豪不知什么时候进屋来了,正一脸死灰地盯着他宠了八年的夫人。手里的汤碗砰的一声,摔了个粉碎。

“你说什么?”贺子豪扑到床上,死盯着夫人的脸,愤怒至极,吼道,“你骗了我八年!”

贺子豪的表情太恐怖,像要把人吃了似的,茜媛一看情形不对,立刻抓着他的胳膊拉开他。可他却大力甩开,茜媛抓不住他,身子往后仰,一屁股摔在了地上。贺子豪回头看茜媛,马上跑到她身边,关怀地问:“媛儿,疼不疼?”茜媛无法正视他深情脉脉的眼睛,一边推他,一边自己站起来,说:“我没事。”没事是假的,屁股真的很疼。

“对不起……子豪,对不起……”床上的少帅夫人偏过头来看着他们,痛哭流涕,犹如泪人。

茜媛重新回到她的床边,对她说:“都过去了,别再想了,好好养病,我们还要一起喝咖啡的。”

少帅夫人哭得双眼通红,印在她那惨白的脸上,显得格外凄凉、无助和可怜。

“报应,都是报应啊!我们结婚没多久我就患上了这个怪病,或许,这就是上天对我的惩罚……”

茜媛听了心里不是滋味,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正想找贺子豪帮忙,可回头一看,贺子豪早转身出去了。

“咳!咳!咳!”她咳得厉害,咳着咳着竟吐出一大口鲜血来。茜媛看着心慌,拿丝帕给她擦了擦嘴角的血,然后立即跑出去追贺子豪了。

贺子豪没有走远,他站在院子里的一棵槐树下,一手支在树干上,一手叉腰,颓丧地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茜媛过去,犹豫了好一会才对他说:“娴儿她刚吐血了,你要不要去看看她?”

“我又不是医生,看了又有什么用?”贺子豪冷冷地甩来一句。

茜媛说:“她现在最需要的,不是医生大夫,而是你对她的关心和谅解。”

贺子豪转过身来对着茜媛,秀眉紧蹙:“我怎么原谅她?她骗我,整整八年啊!”

茜媛叹气:“她骗你,也是因为太爱你。除了这事,她再没做过其他的错事。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你能不能看在她生病的份上原谅她,还和以前那样好好照顾她?”

“不行。”贺子豪答得很快很果断又很绝情,看茜媛的眼神却变得越来越怜爱和温柔。

茜媛立刻低头躲开:“不管怎样,她都是个好女人好妻子。你不能负她,更不能恨她。好好照顾她吧!”说完转身就走。

“媛儿!”

茜媛刚转身就被他拽了回来,唇上立刻落下一个冰冷的吻来,茜媛大脑轰然炸了,一个用力推开他,然后甩过去一个耳光。

贺子豪怔在了那,却冷笑起来:“媛儿,我是真的很爱你。”

“晚宴快开始了,我得过去了,你也快过去。”茜媛压抑着心里的怒气,转身就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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