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姨,您看错了!真的不是,您冷静点!您这样我哥多心疼啊!”
我摒了摒呼吸,把眼泪往鼻腔里咽了下去。我拦腰抱着她,说实话,要制服她真的比弄野狗都费劲。
她失控起来,对我又抓又咬。
我不能让陶姨入局。
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也绝对不能。
我走到她身边,俯下单膝轻轻跪在她床前。
我说,陶姨,睡吧。早点睡,把这些乱七八糟的都忘了好么?
梦是最安慰的地方,梦里,能见到我哥。
可是陶艺芸反手就给了我一个耳光。
她的精神时好时坏,喜怒反复无常。
“姜小瑶!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那个女的就是一伙的!你坐着她的车回来,你跟她谈笑风生的!你早就忘了阿枫是怎么死的了!”
陶姨总是这样,随时随地把我看成恶魔。
她的认知里,是非对错其实都是模糊的。
只要我哥的仇一天没报,全世界都可以被她拿来试刀。
而我首当其冲,是因为我永远不会离开。
陶姨打了我一巴掌后,又开始抱着肩膀哭泣。
哭着哭着,又犯了瘾。
我和张阿姨合力把她按在床上,绑起来。
张阿姨为难地告诉我,家里的镇定剂用完了,要去医院开了。
镇定类的药物哪里那么容易开啊?
陶艺芸从戒毒所里出来本来就是我托关系提前要求的,我舍不得她在里面束缚着受苦。
现在虽然她已经没了复吸的条件,但瘾上来的时候,每每依然生不如死。
大晚上的,把她弄到医院去开药也不现实。实在不行,让桃姐再帮我去黑市弄点?
上次陶姨出院,大夫不肯给开大量的。我就是通过桃姐,又弄了几盒。
不过那几盒——
对了!
脑中灵光一现,我突然想起来了。
两个多月前桃姐帮我拿的药,被我留在了紫罗兰花苑。
就是乔知夜送给我的那套公寓!
我吩咐张阿姨在家照顾下陶艺芸,自己则打了辆车回到了紫罗兰花苑。
我得去把那几盒镇定剂取回来,免得陶姨半夜要是再发病,我这么虚弱的身子可怎么按得住她。
事实上,自从乔知夜出事后,我就从那里搬出来了。
我站在楼下便利店附近抽了支烟,才慢慢上楼。
我不想给陶姨和张阿姨看到我哭过的脸,不想去解释我的任何一次不合常理的行为。
然而,我多此一举了。
开门进去,我没找到陶姨。
张阿姨躺在地板上,额头上淌着血,地上有一支擀面杖。
我记得临走前张阿姨说过的,今晚吃手擀面的。
陶姨跑了。
我慌慌张张扑到张阿姨身边,探她的鼻息。
还好,她没有大碍。
我扶她起来,她眼睛翻了翻,迷迷糊糊对我说,陶姨打了她。
“我倒下去的时候,看到......看到陶姐冲出了屋子,我......我追不上去......”
我咬咬牙,安慰张阿姨:“张阿姨您别怕,我送您去医院。”
“算了,姜小姐。我还是......”
张阿姨摇头,摇得很无奈。
我一个月给她一万五的护理费,已经算是这个行当里的金牌报价了。
张阿姨说,这个钱,她没命去赚。
“姜小姐,”
张阿姨带了陶姨有一个多月了,我们之间的那些过往,自然不会有意说给她听。
但陶姨的状况很不稳定,时而温和感性,时而又狂躁暴力。
有些话说得口没遮拦的,张阿姨多少也听了去。
“姜小姐,不是姨劝你没良心。像陶姐这样的情况,你一个非亲非故的姑娘家,再这么给她拖着。将来可怎么办啊?寻个好去处,让她终老了去吧。”
张阿姨是信佛的,身上总是带着串珠。
她总说,人的命在出生一瞬就都是定了的了。
无论是早年的坎坷还是晚年的凄惨,都是有因有果的。
她劝我为自己考虑些,我却只能笑笑摇头。
我何尝不知因果?
我与陶姨,不过是互为因果罢了,又怎么能抛得下她?
我还是将张阿姨送去了医院,简单做了CT扫描,还好没有大碍。
我给她多结了一个月的工钱,她连夜就走了。
起先我并没太担心陶姨去哪了,因为之前她也有过好几次这样的行为。
每一次,我都是到墓园找到她的。
她疯了,但偶尔还是清醒的,也是又认知能力的。
我一直觉得,陶姨这个状况就像游戏世界里找不到方向的初级玩家。
最后兜兜转转的,就会卸下所有装备回到新手村。
而我哥的墓地,就是她的新手村长NPC。
我想,她最难过的时候,还是会去找我哥说说话吧。
我哥从小就是个聋哑人,但愿天堂没有残疾,他能听得到所有的祷告和忏悔。
送走张姨后,我洗把脸就出门了。
这个时间,应该还来得及赶得上开往南山郊外的最后一班公交。
可就在我刚走出小区的瞬间,保安大哥把我叫住了。
“哎!小姜,你姨的包找到了么?”
“什么?”
我怔住脚步,一脸狐疑。
“什么包?”
“你姨刚才过来保安室。跟我说,想看看监控。说今晚跟你回来的时候,叫了一辆黑车。”
保安大哥如是解释,“她说自己有个手提袋落在黑车上了,所以想过来看看小区监控,查它车牌号。”
听了这番话,我整个人都要平地炸了!
我就说,陶姨的这个病是很不稳定的。
她本就是个聪明的人,只是太过善良了,才把一生过得这么凄惨。
“那你告诉她车牌号了没有!”
我突然激动的情绪把保安都给吓到了。
“当,当然查到了。她说她要报警去。”
保安声音微微颤抖。
我二话不说,转身跑出小区。
我们这边的街道管辖的警署就在两条街外,我连叫车都来不及,直接骑了一辆共享单车。
流产几天而已,骑自行车的行为简直堪比酷刑。
但我管不了那么多了。
今天陈砚说,为了自己必须达成的目的,乔知夜可以放弃尊严和爱情。
而我,我除了尊严和爱情,还能放弃生命!乔知夜行么?呵呵。
我赶到警署,事情却并不像我想得那么简单。
你当警署什么地方,来了想问就问,想查就查?
警察先把我盘问了个遍,我又不敢留案底,更不敢说出陶姨有意向傅小玉寻报复的事儿。
结果我越是支支吾吾,他们就越怀疑。
最关键的时候,我想到了纪冬九。
是,我几个小时之前才跟陈砚表了态,我不想再跟纪冬九也搞不清楚。
说出的话都还没热乎呢,我转身就给纪冬九打了个电话。
我要求他帮忙,理由我用了五分钟时间想好的。
就说我想起来当时撞我那辆车的型号了。?“小瑶?真新鲜,你居然会主动给我打电话?”
接到我的电话,纪冬九很显然是有点惊喜。
我也不敢直入主题,毕竟多年养成的职业习惯,是个爷就得先哄着伺候啊。
“九爷说笑了,主要是怕九爷平时太忙了,打扰您了不好。”
“你少来这套。”
纪冬九在电话那端狠喷了我一句,“求爷办事儿就直说。”
我哪敢再废话,赶紧把自己刚才想好的那套说辞给搬了过来。
“是这样的九爷,我好像又看到上次在会所外面撞我的那辆车了。”
“啥?”
“嗯嗯,就在我家门口。这一次,我把牌号给主意了。我想,您能不能帮我查查。是黑色的法拉利。”
“不对吧?”
纪冬九虽然单纯不羁,但脑子又没失忆。
“我怎么记得,上次让他们查的是黑色的卡宴啊。”
我心说那不是废话么?因为我现在让你帮我查的是傅小玉的车啊!
我之所以找这个借口,是为了不穿帮。
就算纪冬九真的帮我查到了是傅小玉的车子,我们也可以解释为,她当初是为了除掉我这个‘小三’,所以一气之下买个教训啊。
“明天行不?我在商务沙龙上呢。”
纪冬九那边有点乱,听起来好像是在什么商宴上。
我心下一凉,明天哪还来得及啊?看这个架势,陶姨说不定已经只身去找傅小玉了。
我现在一定要知道傅小玉的车停在哪里,她人在哪里啊?
“九爷,您就帮帮忙吧,我求你了。”
我已经快要拖哭腔了,“您那边是什么重要的宴会么?我记得您一向不喜欢这种商务场合——”
“我是不喜欢,不过今天这个沙龙真的有点重要。你看,以后咱俩要结婚了,我也得多注重以下事业。毕竟要养家糊口了嘛。要不这样吧,我叫个小弟过去帮你查查。我这儿真走不开。这边很多商界大佬,你老板也在这儿呢。”
“你说房总?”
我倒吸一口冷气。
“是啊,带着他夫人呢。”
“傅小玉!她,她也在你们商宴上?”
我的情绪可能稍微有点激动了,估计纪冬九那边耳朵都炸了。
“姜小瑶你丫有病啊,吃炮仗了?”
纪冬九吼我。
我哪里还顾得上这些,一溜跑出警署大院,直接来了一辆出租车。
“九爷您在哪呢?我现在能过去么?”
我要赶紧赶到现场,万一陶姨真的查到了傅小玉的车在那个什么大酒店的,说不定她现在已经——
“喂,姜小瑶你今天怎么回事啊?一听你老板老板娘都在你,跟打了鸡血似的。”
纪冬九嘲讽我,“就为了那几个提成,三瓜俩枣的。等你做了纪家少奶奶,我每个月给你双倍薪资的零花钱。”
破天荒地的,我没有再用‘九爷您别开玩笑’这样的句式来打发纪冬九。
我说:“九爷能在大厅等我一下么,我怕我没邀请函进不来。”
“我在楼上总统套等你,你来不来?”
我:“......”
出租车听到了本市唯一的一家七星级酒店门口,歌帝天奥大酒店。
我连衣服都没换,就穿了一条牛仔裤,一件长T恤外加一件黑色连帽的运动款夹克。
这个模样,估计就是连面试清洁工的都显得不够庄重。
我知道,如果没有纪冬九带我进去,我是根本不可能进得去的。
然后就在这时,我看到一辆高调的黑色迈巴赫过来。
车门一开,先后下来一男一女。
男的一身藏蓝色的商务西装,黑皮鞋,银色暗纹领带。
女的香槟色鱼尾裙摆高端礼服,身材婀娜窈窕,又不失端庄。
正是乔知夜和苏雅韵!
上一次我跟这两个货有交集的时候,应该还是在病房外,听乔知夜亲口对苏雅韵说——
你本来就不够名正言顺。
然而今天,且不管人家是不是名正言顺,反正他们是一起来出席商宴了。
我看到苏雅韵大大方方挽着乔知夜的手臂,脸上带着优雅高贵的笑容。
如果我不认识他也不认识她,或许真的会觉得这是一对郎才女貌的好姻缘。
可惜,我实在没本事把自己置身事外。
所以此时此刻,我最好的选择就是让自己更加低调入尘埃。
千万千万不要跟他们照面,我祈祷。
可偏偏这时候,天杀的纪冬九在后面嗷了一嗓子。
“姜小瑶!”
我心里奔过一万只草泥马,真想随便抽出来一只,照着纪冬九丢过去。
我都穿成这么边缘化了,他还能一眼就认出我来?
乔知夜和苏雅韵都不是聋子,齐齐转头过来,场面顿时又好玩了起来。
而摆在我面前的难题,也从怎么骗纪冬九带我进场去找傅小玉,直接变成了,怎么在乔知夜面前自圆其说。
因为乔知夜是知道我和傅小玉的态度的。如果这时候我坚持说是傅小玉的车来撞我,所以我查牌照来了,那不就跟之前说的那些话前后矛盾了?
人家来找我D孕的,然后还派车撞我?吃饱了撑的么!
没等我想好第一句该怎么开口,苏雅韵都是先说话了。
“哟,九哥也把女朋友带来了?真稀罕啊。”
她冲我瞄了一眼,那种心照不宣的厌恶,将空气里充斥了无尽的火药味。
“怎么?同样是没被官宣的。我哥能随便带一个,我就不能带?”
不用我开口,纪冬九就先一步怼了回去。
苏雅韵不是听不出纪冬九话里的讽刺,小脸顿时一白。
但她还是尴尬而不失优雅地笑了笑:“九哥说笑了,我只是没想到姜小姐会这么随随便便跑进来。毕竟今晚的场合挺重要,隆重点的打扮,也是给九哥长面子嘛!”
“我就喜欢她穿这样的。”
纪冬九护我护得6,还真是令我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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