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是太后的寝宫,我是第一次来,和沈羲遥走到了那朱红的大门门口,太后回头朝我一笑。
“皇后也去休息休息吧,你也操劳了。”
我带着恭敬的笑:“太后,这是臣妾应做的。”
太后没有说话,目光落在了那金琉璃的瓦檐上,我听见她温和却有些冷的声音:“皇帝,哀家有事问你。”
我看着沈羲遥的背影消失在那扇朱红的门后,心里终于轻松了一些。
惠菊在身后轻轻地说道:“娘娘,奴婢刚才在外面,听他们说,今晚的宴席上,皇上要复了柳贵人的位呢。”
她的声音在午后的秋日里有着不真实的回音,我看了看手上的血玉扳指,微笑着回头看着惠菊:“那样,就正合我意了。”
蕙菊不解地望着我,我慢慢拨弄着衣襟上一枚小叶紫檀镂空银事事如意挂饰,声音如秋日微凉的风。
“迟早也是要复位的,与其她因皇上宠爱而复位,不如借了这个机会。”
“如此,皇上必然觉得亏欠娘娘,对柳贵人,自然不会如原来般。”蕙菊接口道。
我点了点头,望着长街连绵不尽的红墙:“是啊,这样不是更好么。”
晚宴设在御花园水榭楼台阁外,一片毛榉木铺出宽广的平台,面朝飞龙池,后是紫碧山房,花木萋萋,到处都是菊花的香味和娇丽的身影。
众人都已坐好,我和沈羲遥挨着太后两边坐下,近前处的桌子左边是得宠的妃子,右边是皇室贵胄,远远的,是朝中德高望重的大臣。
我轻轻的一扫,丽妃在和妃之前,羲赫在右边桌首,后面是魏王等沈羲遥的兄弟姐妹。
向远处看去,长长的宴席延伸至近水边,我收回目光,眼睛就落在了朝臣坐的桌子上,只看见了大哥,却不见父亲。
心里惊了下,可是想到父亲已经辞了官,是不会来此了吧。
“太后,”我含笑看着她说道:“都到齐了呢,可以开宴了。”
太后温和的点了点头,目光落在了羲赫的身上,慈爱地笑着说:“赫儿,你过来这里坐。”
羲赫站起身向着太后一揖:“母后,儿臣不敢。”
他眼帘低垂,身上石青色的平纹锦袍衬得他的脸色略微带着苍白。
太后笑着说:“有什么不敢,都是我生养的。”说完看了一眼沈羲遥。
沈羲遥的脸上是不以为意的笑,开了口到:“羲赫,过来坐吧。”
羲赫迟疑了下,目光飞速地扫了一眼太后身边的我,终于无奈地笑了笑走了过来,却不落座,微笑着看着太后和沈羲遥。
太后看了看,沈羲遥身边是不能坐臣子的,又看了看我,我连忙起身:“裕王,您坐这里吧。”
说完笑着看了一眼沈羲遥身边的张德海,他立刻会意的命人搬来把椅子置在沈羲遥的身边。
羲赫没有看我,微微躬身:“皇后娘娘,小王不敢。”
我脸上的笑更加温和:“王爷说笑了,您是太后的儿子,本宫只是儿媳,自然该您在太后身边的。何况太后十分思念王爷呢。”
说完走到沈羲遥的身边,与他相视一笑,慢慢地坐了下去。
“赫儿,哀家听你皇兄说,之前的征战里你受了伤,可养好了?”太后的口气中是浓浓的关切和深深的疼爱。
羲赫微微笑了:“多谢母后关心,皇兄那时可把天下所有的珍药都用在了儿臣身上,还特许儿臣在宫中休养,儿臣自然是已经全好了。”
他的眼中是笑意,太后点了点头,目光又转向我:“皇后,皇帝说你之前也病得厉害,如今呢?哀家看你,是很消瘦啊。”
我起身轻轻一拜:“多谢太后关心,臣妾已经全好了呢。还多谢了皇上……”
我眼睛满是感激和爱慕地看了一眼坐在一旁一直带着浅笑的沈羲遥,可是那份爱慕,却有几分是修饰出来的。
太后微一皱眉,羲赫很温和地笑着对我说:“皇嫂怎么还对母后称自己是臣妾呢,该是对母后称母后,称自己为儿臣才是的。”
我怔了下,忙笑到:“多谢王爷的提醒,本宫大意了。”
说完回头看着太后:“母后,原谅儿臣。”
太后眉头舒展了些:“也不怪你,你大婚第二日哀家就去了五台山,这一去就是大半年光景的。”
太后没有说完,微笑着看着我,我含笑低头。
沈羲遥开口道:“母后,这该怪儿子的。”
太后脸上的笑深了:“都不怪,都不怪,该开宴了。”
宴席倒也顺利,我在一旁看着太后与她的两个儿子说笑,讲着这期间发生的事,我在一旁扮演着一个完美的媳妇的形象,偶尔插上两句,大多都是含笑倾听。
心里却有些凉薄,几次看到羲赫似不经意飘过来的眼神,里面有太多太多的感情。
不一会,歌舞表演中大臣们一个个走上来敬酒给太后请安,太后一一应了。
我看着那一个个自己不熟悉的身影,有些名字是听过的,我知道他们都是国家的肱骨,却也知道,这前朝的最多的利害冲突,也都是这几个人之间的明争暗斗造成的。
一个我感到很熟悉亲切的人走上前来。
“臣户部尚书凌鸿渐给太后请安,太后千岁千千岁。”
说完又转向沈羲遥:“臣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岁万万岁。”
我身体微一动,不由得就看向了大哥身后,想看到父亲的身影。
可是他的身后是一个穿着青金石及蓝色涅玻璃绣雪雁四品官袍的男子,年纪不大。
我有些担心,虽然父亲是辞了官,可是依旧是个太傅,按理是可以出席的。
毕竟太后与父亲的关系尚好,如果不是什么特别的原因,父亲该来的。
“怎么不见凌相?”太后的声音响起,她和我一样四下里看着。
大哥很淡地笑了笑,目光飞速的略过沈羲遥,轻声却恭敬的:
“多谢太后娘娘惦念,家父前不久已辞去了官职,如今赋闲在家,论品级是不能出席的。”
大哥的声音较往日里的沉稳多了一丝忧愁,我心里是担忧到了极点,心头涌上不祥的感觉,父亲,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太后不易察觉的点了点头,眼神中的担忧一闪而过,随之便平静如一汪深泉。
大哥此时转向了我:“臣给皇后娘娘请安。”
我一愣,半晌没有反应,身边的沈羲遥说道:“起来吧。凌相有功于国家,若是遇到什么,定要告诉朕。”
他说完又笑了笑,用清淡的口气说道:“不管如何,他也是国丈。”
我心冷了下,他的脸上是玩笑,还有一丝的……一丝一切尽在掌控中的……得意……
“多谢皇上,臣代家父谢过了。”大哥一躬到底,声音里却有些隐忍。
太后笑起来:“等哪日国丈有空了进宫,来跟哀家话话家常,也算是一家人了。”
沈羲遥的脸色稍有变动,怒气一闪而过,好似浓云中隐隐透出的雷电般。
可他还是笑着对大哥说:“是啊,什么时候太傅得空了,请他进宫来。”
我抿了抿嘴唇,浮上艰难的笑:“本宫也想父亲了呢。”
很轻的一句话,不经意地看到了沈羲遥,他的脸色略有苍白,我心不由得就沉了下,没来由的。
大哥下去了,后面是长长的官员,一个个请安说着吉祥的话,可是我却只有带着虚假的笑,看沈羲遥一个个应承着。
此时的他,是完全的帝王气派,看似平易实则拒人千里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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